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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33:17 作者: 午言木敘
阿月艱難開口道,「自然不是。只是您身為男子……夫人心裡只怕您不肯屈就答允,要是聽聞這結親的來意,怕是更不願來了。這恰好……您又誤會了,主動出言說要來替公子看診,夫人便順水推舟,想著,想著先將您帶進府中來,其他的,容後再說。」
程既:「……」這聽起來好像真不能全推到那位謝夫人頭上,自己倒真有這主動送上門來的嫌疑。
阿月瞧著程既神情沒先前那般冷厲,又哀求道,「小程大夫,您權當行行好,依然到了這院子裡的,您便進去瞧一眼我家公子吧。說不準您能治好呢?也當是全了夫人一片慈母心腸。」
「公子若是沒了,我家夫人只怕也要跟著去了,這兩條人命,婢子只求您抬抬手。」
「而且,」阿月猛地靈機一動,道,「我家公子生得極好看,雖說不及您這般俊俏,可這城裡的公子哥兒們也鮮有能比得上的。您進去瞧一眼,說不定就喜歡呢?」
「……」程既簡直要扶額了,頭幾句還罷,這末一句活像是街旁賣白菜的,拉著人道我家這白菜新鮮水靈,您嘗了便知道。
這姑娘說得聲淚俱下,頗觸人情腸。程既身為醫者,雖還沒有無私到為患者捨身,終究也狠不下心來坐視不理。
程既嘆了口氣,開口道,「算了,你先領我去瞧瞧你家少爺,待我把脈觀診之後再做定論。」
擔心再落進坑裡,小程大夫警惕道,「只是普通出診而已。並非是覬覦你家公子美色,也不是對結親的事鬆了口,莫要誤會。」
阿月:「……是,我曉得。」瞧瞧把人嚇成什麼樣了都。
阿月撩了帘子,側過身子示意程既進去室內。
屋裡窗扇都關得嚴實。早春的天氣,早已暖和起來,地卻還燒著,甫一進門,程既便覺得熱意撲面。
許是察覺了他的不適,阿月在一旁解釋道,「前些日子倒春寒,少爺便是吹了風才著涼發熱的,是以近幾日門窗都不敢輕易開。」
開不得窗,室內光線黯淡,只得在各處多添了燭火照明,隔間裡又有小丫鬟蹲著熬藥,藥罐子咕嘟嘟作響,中藥的苦澀氣息同燭火香氣混攪在一起,充斥在昏暗的室內,莫名就讓人心生悽然。
小丫鬟最先瞧見阿月領著人進來,忙站起身來行禮,「阿月姑姑來了。」
阿月擺擺手,低聲道,「少爺今日怎樣?」
「姑姑來得巧,這會子少爺剛醒,比昨日好些,看著有些精神了,今早的藥也喝乾淨了,沒再吐。」
阿月應了一聲,引著程既進了臥房。
屋內擱著張紅木雕花床榻,一位青年在床頭半靠著,怔怔地瞧著窗棱上的木格發呆。
青年臉色蒼白,身形瘦削,連唇上都沒什麼血色。
好看是好看,只是太單薄,伶伶仃仃,像是紙糊的,一碰便要碎了。
耳聽得動靜,青年回過頭來,見是阿月,微微勾了勾唇,臉上帶了點笑意道,「是阿月姑姑,怎麼這會兒來了?可是我娘有什麼吩咐?」
阿月溫聲答道,「夫人在前廳同老爺、老夫人說話,遣了婢子先來瞧瞧少爺。」
謝聲惟聽她說辭,便知是怎麼回事,苦笑一聲道,「只怕我是上次咳了血,祖母又來尋母親的不是了。」
主家間的官司,當著外人,阿月不敢置喙,只含糊搪塞道,「少爺多慮了,您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謝聲惟低嘆一聲,沒再說下去。屋子裡暗,他隱約瞧見阿月身後有個人影,瞧不清楚面容,只看身形倒不像個丫頭。
「這位是?」
阿月微微讓開身子,將程既露出來,「這是小程大夫,夫人特意尋來的,今日來為您把脈。」
她邊說著,邊悄悄朝程既使了眼色,只求他別說露了嘴。
程既向前幾步,到了光亮處,謝聲惟這才看清了他的臉,瞳孔微張,驚訝道,「程既?」
程既微微蹙了眉,開口道,「公子見過我?」
「你不認得我了,」謝聲惟嘴裡喃喃道,隨即苦笑一聲,「也是,我如今這副模樣,和初見你時大不同了,你認不出,也是正常。」
他用手臂撐著床沿,勉力坐直身子。程既盯著他瘦弱的手腕,十分擔心他撐不住再將自己摔下來。
這一動作耗了他太多氣力,他的氣息明顯急促起來,略平復一會兒才道,「我是魏聲。」
魏聲,程既在腦海里思索著,突然眼睛一亮,道,「是你!」
真是巧了,他與這位謝小少爺,竟還是舊識。
第7章 初見之時
一切還要從兩年多前的一樁舊事說起。
那時程既還在城東善濟堂謀生。他進城時身無長物,轉悠了幾天,才勉強在這兒找了份抓藥的活計,算是安定下來。
程既一張臉生得好,站在藥台子前便是個活招牌。人又勤快機靈,嘴也甜,平日裡掌柜的交代什麼,做得也利索,是以這份工幹得還算順當。
歇晌沒客人時,他也沒閒著,總愛湊到店裡的老大夫跟前同人嘮嗑,天南地北地閒扯。
老大夫年紀大了,脾氣也古怪,店中年輕藥師們都不大待見他,獨程既和他談得來,一老一少抱著茶壺能聊上半日。
程既雖說如今幹著抓藥的營生,心裡也知道這不是長久計,總得學些真本事才好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