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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33:17 作者: 午言木敘
眼見人齊了,謝夫人使了個眼色,阿月會意,開口道,「今日叫大伙兒來,不為別的緣故,夫人昨夜做了個夢,夢裡得了兩句話,也不知是上天的什麼兆頭,特意說來,給大伙兒同猜一猜,猜出來的,便能來這兒得份賞去。」
這番說辭是主僕倆先前合計好的。這府中人多口雜,難免人人存了不同的心思。若是直說這是道士給的能救謝聲惟性命的方子,只怕哪個心黑的就動了歪主意。
「大伙兒可聽好了,這兩句話是『月落茅居扉半開,十年走失君方回。』」
說罷拿過桌上的托盤,掀了蓋布,裡面盛了滿滿一捧銀瓜子,直晃人眼。
堂下立刻就炸了開來,白花花的銀子誰不稀罕,一時間眾人紛紛猜將起來,嘴裡翻來倒去地咂摸著這兩句話,好似要品出個味兒來。
過了片刻,一個小丫鬟怯生生地站了出來,開口道,「稟夫人,這頭一句,奴婢幼時似是聽過,猜的該是『葫蘆』。」
葫蘆。謝夫人在心裡琢磨了,覺得合的上,示意阿月。阿月喚了那小丫鬟上前來,從盤中抓了一半銀瓜子,給她兜在手裡。
小丫鬟喜得不知該說什麼,一連聲地謝賞,忙將銀子收到貼身荷包里。
有了頭一個在前,堂下諸人愈發熱切起來,不過一盞茶時分,老帳房站了出來,顫巍巍道,「稟夫人,小老兒比劃著名,十年為一秩,走失餘禾,君為王,方為口,這後一句,合的該是個『程』字。」
「葫蘆,程,」謝夫人翻來覆去念著,只覺得這一詞一句來的古怪,雖是猜了出來,依舊毫無頭緒。
阿月給了老帳房賞賜,又遣散堂下諸人,扭過頭來瞧謝夫人仍在思索。
「夫人,婢子想著,那道長既是說要為哥兒尋樁親事,這謎底應得必然便是那位姑娘了。那這個程字只怕是那姑娘的姓了。頭起那『葫蘆』,只怕是告訴咱們,該往何處尋這位程姑娘才是。」
「是了,」謝夫人經這一提點,回過神來,「你這樣說,我便想起了,早年咱們府中存丫鬟婆子賣身契時,我曾粗看過一眼,那戶籍里是有葫蘆巷的,似乎是城西的一個巷子。只因這名兒特殊了點,我才記到今日。」
「那便是了,夫人,」阿月忙應道,「想來道長說的,便是這位住在葫蘆巷中的程姑娘了。」
猜出了自己兒子的這位救星,謝夫人片刻都不耽擱,即刻便吩咐府中下人備車,往城西葫蘆巷趕去。
阿月遲疑了一瞬,勸道,「夫人,這城西是貧民住的地方,氣味腌臢,您千金之體,怎可踏足。不如您在家等信,婢子替您去將那位程姑娘請來?」
說話間謝夫人已經出了前廳門,動作利索地上了馬車,「不必,我親自去請。無論如何,也要將那位程姑娘帶回來。」
就在謝夫人啟程去尋那位「程姑娘」的同時,小程大夫遇上了點麻煩。
程既今天沒能出成攤,他被人堵在了家裡。
堵他的是隔壁街的孫婆子,整個城西遠近聞名的冰人。凡是家裡有待字閨中,到了年紀的女兒,或是意在聘娶的青年,少不得都要請她去坐上一坐,見幾回面。
這其中自是不包括程既的。小程大夫一無高堂操持,二無家底為聘,連謝媒禮都拿不出,冰人也是有眼力的,從未踏足過他這破爛門檻。
是以今日孫婆子登門,程既著實吃了一驚。眼瞧著孫婆子滿臉的皺紋直笑成了花兒,他才後知後覺地回想起昨日同張大娘那幾句閒扯。
敢情在這兒等著他呢。
肉包子誤事啊,一時貪了嘴的小程大夫悔不當初。
孫婆子顯然是見過大世面的,進了門眼瞧著程既這屋子裡破桌爛椅,家徒四壁,眼都不曾眨過。
她揀了條看起來略牢靠的板凳坐著,對桌上那隻豁了口的瓷碗只作不見,堆著笑開口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小程大夫啊,你這可是撞了大運了,」孫婆子晃著手絹兒,直往程既肩膀上招呼,手勁兒還不小,把程既拍的一晃,「婆婆可和你講,這張大娘家的閨女兒,哎喲生得那叫一個俊俏,性子也柔順,力氣也是有的。這段日子她爹病了,她家那些個籠屜,可都是她一人搬的。」
「這姑娘女紅也好,繡的那鞋墊子上的鴛鴦,哎呀呀,真的要從那上頭撲騰出來。」
「婆婆可問過了,這閨女兒啊,對你可是一百個願意。那張大娘夫妻兩個,也是瞧上你穩重,不似那些個年輕人,肚子裡一堆花花腸子。」
「小程大夫啊,這裡沒外人,婆婆可是和你說貼心話,你說你這孤身一人在外,也沒個親眷,誰肯提你張羅個婚事呢?婆婆瞧著都心疼。雖說這倒插門聽起來不太體面,可你想啊,這老兩口就這麼一個閨女,說句不好聽的,將來一蹬腿,留下的東西不都還是你們小兩口的?」
「你就聽婆婆一句勸,這握到手裡的,才是真金白銀,別的那些個名頭,都是虛的。」
孫婆子不愧是這城西冰人里首屈一指的,樁樁件件說得天花亂墜,水都不帶喝一口的,言語間儼然將程既當成了自家人來打算,頗為推心置腹。
程既聽得頭疼,忙去水缸里舀了瓢水,倒在碗裡遞給孫婆子,權當堵一堵她的嘴。
孫婆子接過碗來,卻只是拿著,口頭並不停,「總之情形呢,大致就是這樣,小程大夫啊,婆婆也不瞞你,那張大娘夫妻兩個是實心實意想招個上門女婿的。要不是你先前救了那老丈一遭,只怕你這身家他們還瞧不上眼。這也是老天爺給定的緣分,你可得把握住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