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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06:41 作者: 半個鐘
    可裴聲沒法滾。

    陳曉婉還在,他只能留下來。

    斷斷續續的惡意把戲終於在半年後終止,代價是裴聲鬆口,為子虛烏有的插足道歉。

    沒有辦法,裴聲身心俱疲,幾次實驗差點出了意外。

    他耗不過精力充沛的年輕女孩,所以自認倒霉。他自我安慰,也許幾千年前他當過地主,雇了這對情侶做小工,搞不好還拆散過,所以現在才這麼辛苦地還債。

    風波止息的那晚,裴聲又失眠,蜷坐在床上盯著透點薄光的窗子發呆,過一會兒用掌根貼上有點痛的眼睛。

    他發現自己其實沒躲過九歲那年的颱風。

    那個黑漆漆的單元樓不是避風港,是比狂風暴雨的天地更可怕的所在。

    第1章 意外again

    裴聲為丟了工作焦慮了一宿,但很快就有了解決燃眉之急的機會。

    張清暉剛從北方回來,吸了小半周霧霾,還沒落地休息幾天,又要去最南方山區的一個研究所參加交流會,沒準兒要和蟑螂度日。

    不巧,臨近期中,考試和學校的大小事宜扎堆來,學院老師們不是在忙著出卷子,就是在趕大學裡七七八八的考核報告,再抽不出時間代張清暉上兩門課。

    所以這事就落到了裴聲頭上,當然也是張清暉有意為之。

    裴聲不帶半點猶豫地接受老師的好意,原因無他,只因為代課一周的課時費比他在快遞中心忙活一個月賺的錢還要多。

    這種廉價勞動力驟然升值成高報酬知識分子的感覺非常美妙。

    張清暉委託給他裴聲兩門課。

    一門是給本專業學生上的數值模擬課,需要認真備課,另一門則是新開設的氣象美學,通識選修,不涉及專業知識。

    用張清暉的話講,裴聲就只需站在講台上,滑鼠點開幻燈片播放,然後使用優美的語言描述天氣現象,最好能稍微添油加醋,引發同學們對氣象科學的嚮往之情,挽救學院日益走低的報考人數。

    雖說當過家教,也有過幾次大場面里發言的機會,但裴聲還從沒有以代課老師的身份正經上過課,這對他而言也算是個小小的挑戰。

    他一貫力求把事情做得完備,為了確保不出差錯,臨時擱置了那個陷入僵局的路徑模型,全心投入於備課之中。

    心無旁騖備課的裴聲不知道的是,張清暉把臨時由他代課的消息發送到了氣象美學的課程群。

    由於害怕被學生質疑找研究生來代課太過隨便,張清暉特地把裴聲的一些成績告知了大家,強調他認真負責,請大家務必放心課程質量。

    一長串榮譽證明讓不少人倒抽口氣。

    這下,一些流連於八卦從的本科生很快把這位由張清暉傾情力薦的代課老師與前些日子在論壇引起一場小型風波人聯繫在了一起。

    先有講座驚艷亮相,又是增加悽慘色彩的墜海事故,再結合那串含金量十足的獲獎榮譽,一小群論壇忠實用戶再次對冷門專業的低調大佬產生了興趣。

    w大的規模在高校里偏小,全校學生加起來統共也就兩萬人,論壇忠實用戶大概只占百分之五。但這百分之五的威力不可小覷,其中不少嘴碎者熱愛把新鮮大瓜線下傳播,所以論壇里熱點話題總能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這份注意體現在氣象美學的課堂上。

    上課前,晚上六點五十,離打鈴還差十分鐘。

    裴聲一早就到了,他不想顯得太有威懾力,故而一直站在教室最前方的窗邊遠眺放鬆,在腦子裡繼續串那些忽悠人的好詞好句。

    他本來對到課人數沒什麼期待,期中階段應該會有不少人翹課去複習,來的人能有一半就已經算多。

    但隨著大門開開合合,越來越多人魚貫而入,教師逐漸人滿為患,以至於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拿錯了學生名冊。

    這間大型階梯教室可容納二百人,現在放眼望去,黃金排人擠人不說,甚至連偏僻邊角都坐滿了,而他手裡那份名單上總共只有不到九十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裴聲發現學生們好像格外興奮,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低聲聊天,還有些人邊說話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他。

    這很奇怪。

    這些嘰嘰喳喳的聲音匯聚成一種低頻的嗡鳴,像沒有聲調的吟唱,奇異地消解了他的些許忐忑。

    「鈴———」

    鈴聲響起,裴聲跨步走上講台。

    這個點鐘,本該在宿舍的夏之旬也正混在這間教室。

    他戴著口罩坐在第六排的最右,聚精會神地盯著台上的年輕代課老師,勉強忽視了座位排與排間狹窄距離造成的不適。

    作為論壇愛好者,夏之旬顯然不會錯過裴聲的動向,看見消息後就當機立斷,決意過來蹭一節課。

    夏之旬怕自己沒完沒了地出現會拉低印象分,畢竟他現在還拿不太準裴聲到底是怎麼個想法,這回就不打算讓裴聲發現他的存在。

    為了低調再低調,他特地戴了頂黃色鴨舌帽,又穿一件老土的墨綠衝鋒衣,出門前覺得自己和拎著登山杖和保溫壺興沖衝去爬山的中老年人不分上下。

    夏庭山熱衷於戶外運動,每年堅持給他買數不清的衝鋒衣。

    按照夏之旬的審美觀,這些丑衣服本來是塞進衣櫃再無出頭之日的命,但人生總是無限可能。他平時在人堆里之所以顯眼,其實也要歸結於考究的穿衣,現在沒了衣服修飾,只露出來一雙眼的夏之旬在一群冒著土氣的學生里,融入得非常絲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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