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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06:41 作者: 半個鐘
他會在必要時主動切斷感知力,早就不會再輕易害怕什麼。
回學校後,張清暉強制給裴聲放了半個月的病假,夏之旬也想讓裴聲多多休息,開始按照裴聲的教授思路來自學。
相應地,裴聲也沒有收夏之秋轉來的課時費。
沒多久,裴聲在宿舍里快要閒出病,申請提前回實驗室工作。季微渺和外包團隊的拉鋸戰也有了結果,提前終止合約不說,還談妥了一筆賠償費,一切又開始正常運轉。
與之前唯一的不同是因為一周的缺席,裴聲丟掉了順豐快遞的工作。
這份兼職時薪二十五,一個月可以拿到將近一千。
現在少了這一千,他能給孫寧遠的錢免不了要打折扣,可想而知,等著他的也許又是威脅和諷刺。
孫寧遠是裴聲繼父的兒子,讀高職,一頭非主流紫頭髮,每次見到裴聲唯一的話就是「給錢」。
孫繼勇在水泥廠當流水線工人,好不容易混成車間部長,買了套新房子,才和陳曉婉結了婚。
那場慘烈的車禍突然發生,十萬的手術費已經是筆巨款,而陳曉婉的康復筆費用像另一個無底洞,繼續吞噬他們家日漸捉襟見肘的金錢。
孫寧遠是個混混,本就不滿意陳曉婉,眼看自己老爹為了後媽把錢花光後徹底失去了理智,大吼大叫了好幾天,在裴聲大四畢業回家去住的那段日子處處找他的麻煩。
更不幸的是,那個假期,左應宸的新女友李湫也來找裴聲,一開口就罵他不知廉恥,在一片蔥鬱樹木投下的涼蔭里打了他一巴掌。
不太光彩的畫面被正在陽台抽菸的孫寧遠看見,他馬上下去和李湫套近乎聊天,兩人陣營一致,很快聊開。
孫寧遠就此知悉了裴聲和左應宸的事情,只不過是李湫嘴裡那個版本。
裴聲記得孫寧遠那時候看他的眼神。
噁心與厭惡里逐漸顯現出計謀得逞的狡詐精光。
孫寧遠不成器,孫繼勇心裡著急,平時不想讓他大手大腳花錢,所以給得不多。這就導致孫寧遠在一眾穿AJ騎摩托的混混里格格不入,逮著機會就想敲詐。
同一片樹蔭下,他張口朝裴聲要錢,理由是陳曉婉花了孫繼勇的錢,子償母債,天經地義。
「如果你不給,我就去告訴我爸他的繼子是個糾纏男人的下三濫,陳曉婉是精神病的媽。」
裴聲臉還火辣辣地疼,他不敢冒這個險。
「,你拿了錢就會閉嘴嗎?」
「這點兒事兒我還能保證。你要是給了,我不僅什麼都不說,還能幫你照看照看你媽。」
裴聲閉目深呼吸,眩暈著說好。
陳曉婉那條通向好日子的康莊大道才走了沒多久,車禍已經把一條坦途砸得坑坑窪窪,他不能讓這條路斷在他這裡。
孫寧遠知道自己拿捏到了裴聲的難處,陰謀得逞,笑得醜陋,雙手插兜叼著煙大搖大擺地走了。
從那之後,裴聲開始每月給孫寧遠錢,也承擔部分陳曉婉的醫藥費。他攢了四年的獎學金餘額歸零,開始不停地打工,做助研與助教。
好在張清暉和季微渺都知道他的家庭情況,時不時給他一些額外的工作機會,他才不至於把日子過得太難看。
可是現在,少了的這些錢又能去哪裡補回來呢。
心事重重,裴聲站在實驗室的白板前,看著自己的模型走神。他檢查了很多遍,明明推導沒有出錯,但實際誤差還是很大。
這是他的獨立課題,結合拉格朗日方程與機器學習共同精準預測颱風路徑,希望早日解決颱風預警仍有偏差的漏洞。
想要確保模型的可靠度,必須進行長期的數據收集和驗證,至少得三五年才能有定論,勞心耗時。
而且,這是一個創新性很低的研究,偏向於重大自然災害預防領域,與張清暉的研究方向不符。
他去申報課題時,張清暉簽字蓋章,開玩笑問他是否打算去氣象局工作。
裴聲對氣象局無意,以後的目標也只是一直做科研。
但他一定要測量出一次誤差可以忽略不計的颱風路徑。
回溯往昔,裴聲自認每一步都做到了能力範圍內的最好,除了沒能提前避開那場呼嘯的颱風,以及隨之而來的左應宸。
左應宸暴露真面目,是個放眼全天下絕無僅有的人渣。
他當初大概是實在想獵奇一把,或者是出於什麼征服欲,所以才裝模作樣花言巧語在裴聲面前裝好人,騙來信任。
而裴聲太晚才認清這一點。
在一起一個月,左應宸就不像剛開始那樣耐心,動手動腳地暗示裴聲和他發生點什麼,裴聲卻覺得離那一步還早。
他委婉地說不到時候,左應宸一下子變了臉,陰沉的神色第一次讓裴聲感到害怕,兩人陷入第一次僵局。
左應宸善於解決失態,誠誠懇懇說自己錯了,求裴聲別怪他,悔過的模樣又如同從前。
時日漸長,裴聲慢慢發現左應宸那些陋習其實始終沒改,而且越發誇張,比如對金錢的痴迷和對捷徑的嚮往。
他開口阻勸,又被左應宸誠心認錯的樣子磨得沒了脾氣。
裴聲總是在忍耐。
他曾經太需要一個支點,就像盤旋的海鳥渴望浮木。遷徙中途的鳥兒疲憊不堪,一旦認定某個枯枝可以停留,哪怕已經被水腐爛,也會試著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