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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06:41 作者: 半個鐘
    到了醫院,她一個急剎停穩,夏之旬留下一句「謝謝辛苦了」就風一樣竄出去,一把關上門,車門碰撞的聲音讓喬千里心裡顫了一顫。

    夏之旬沒來過這家醫院,在迷宮般的建築群里迷路。

    他儘量冷靜下來,看著路牌指示往急診樓狂奔,進門後沖嚮導醫台,氣喘吁吁地問值班護士是否有個墜海的學生半小時前被送來。

    護士查詢信息,確認有這樣一名叫裴聲的病患,但已經做了應急處理,目前應該沒有大礙,只需要等待進一步檢查。

    「我是他同學,請問他在哪個病房?」

    「0306。」

    夏之旬得到答案,懸在嗓子眼瘋狂搏動的心臟緩慢地落下,後怕的餘波開始漣漪一樣散開。

    他脫力地靠著牆壁,閉上眼長舒了一口氣,手撐上膝蓋的瞬間感到一陣鈍痛。

    剛剛他太著急,不小心撞到了導醫台的一塊鐵皮圍擋,現在右膝已經有些腫了。

    為了保護儀器而墜海,還真是好人裴聲會幹出來的事情。

    夏之旬疲憊地捏捏鼻樑,轉身走向三樓的病房。

    第1章 醫院

    出海收集數據的工作內容屬於海洋與氣候變化的課題,本來應該由季微渺跟著張清暉做,但她去校外做橫向之後,裴聲則接替她頂了上來。

    課題研究的是全球變暖帶來的海洋環境極端化,由於經費有限,無法使用雷射雷達自動收集數據,只能靠半人工手段自行解決。

    原本裴聲也並不需要親自到海上,因為海上勘測已經外包給了一家測繪公司。

    誰成想,外包團隊的領隊臨時有事出了國,小團隊裡剩下那群蝦兵蟹將都不夠專業,只會基本的儀器操作,在尋找精確觀測點這方面遇到了困難,厚著臉皮請課題組派人到現場指導。

    裴聲周末剛好空出來了,於是坐上船出發,發生意外。

    一小時前,季微渺在接到外包團隊負責人電話後急得不能行,火急火燎地趕來醫院。

    到的時候裴聲已經被推進手術室,門外圍了一圈人。

    「怎麼會出這種意外?他現在怎麼樣?」季微渺著急忙慌中忘了戴上棒球帽,此刻頂著一頭炸毛的頭髮,一把抓過負責儀器管理的人的衣領不客氣地開口,頗有決一死戰的氣勢。

    「當時風太大了,我們,我們本來已經找到了合適經緯度的觀測點,但是測風儀的固定欄突然斷了,這小同學估計是怕機器出意外,想去扶一把,去夠固定掛鉤的時候沒站穩,就摔下去了…」

    被揪住領子那位哆哆嗦嗦開口,聲音囁嚅,帶著點顫抖。

    季微渺火冒三丈:「拜託,我們之間是勞資關係,實驗室出資請你們參與工作,不是無償壓榨,據我所知給的錢還不少,你們做不好基礎工作就算了,為什麼連最基本的安全也保證不了?!」

    她簡直不敢想那幅慘痛畫面,氣急鬆了手:「我告訴你們,今天這事兒你們一定要給個說法,等我師弟恢復了再找你們算帳,別想就這麼過去了!」

    趕走一群飯桶後,馬友慌裡慌張趕過來,一見到季微渺就說都怪他一直找裴聲要數據,裴聲才不得不親自監工。

    馬友的短臉皺皺巴巴,看起來像要哭了。

    季微渺安慰他:「萬幸,外包團隊說一船人穿了救生衣,搭救也及時,而且急救時心肺復甦效果很好,應該沒有大礙,你別自責,這事完全就不怪你。」

    兩人心焦無比,綠燈終於亮起來。

    醫生說裴聲情況不嚴重,基本急救和檢查措施都結束了,心肺功能無大礙,需要掛幾天吊瓶並且注意休息與保暖,不要二次受驚。

    裴聲被推進病房,意識清醒地和兩人打了個招呼。

    護士給他掛上葡萄糖液,囑咐他休息好之後及時去做全面檢查,防止病毒感染和腦損傷。

    跟進病房,季微渺眼眶一下就紅了,看著面容疲倦的師弟內疚。

    「小裴,對不起啊,是我的錯,聯繫的外包資質不行。」

    裴聲感覺季微渺快瀕臨落淚,咳嗽一聲,努力開朗地說自己沒事。

    「偶像,我也不該一直催你們給數據,本來極端天氣就是看老天爺心情,我也有錯。」 馬友垂著一顆腦袋。

    兩人在病床右邊排排站,仿佛等著領罰。

    裴聲有點惶恐,試圖調緩和沉重的氛圍:「真的沒關係,我這不是沒事嗎,但是你們再自責的話,咳咳,我可能馬上就得有事了。」

    季微渺曉得師弟的脾氣,領了心意,不再自怨,而後憤然道:「那團隊資質不夠,不僅不專業,連找來的船也質量欠佳。你放心,我已經聯繫人去現場檢查了,如果船舷固定不牢,我一定讓他們賠償。」

    「好,謝謝師姐。」

    三人交談時,病房門被篤篤敲響。

    裴聲這間病房目前只有他一個人住,是個暫時的單間。

    季微渺去開門,看著門外的神情嚴肅的陌生人疑惑:「請問你是?」

    「我找裴聲!」夏之旬答非所問,他隔著玻璃就看見病床上的人影,但看不真切,也顧不上介紹自己,門開後直接大跨步走進來,直到看清裴聲尚且安好才終於放心,暫且壓在亂七八糟的情緒。

    來病房的路上,夏之旬後怕的感覺更強烈。

    他走在燈光慘白的走廊里,想像了一下掉進海里得是什麼滋味,冰冷的感覺從他脊梁骨往四肢百骸冒,一點氣惱也隨之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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