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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2:06:41 作者: 半個鐘
橙衣服的人眨了眨眼,沒說話。
夏之旬摸不准這個眨眼代表的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此時此刻,西天火紅的夕陽剛好朝向這裡,橙粉色的暮光灑下來,他清晰地看見眼前人的濃密睫毛,以及右側鼻樑貼近內眼角的一顆小痣。
還挺好看。
離開取貨點,夏之旬大腦恢復工作,後悔剛剛拒絕了那人的提議,現在只能死死捂住快遞盒去超市買瓶礦泉水,順便多要一個塑膠袋,在沒人的櫃檯把它包裹得嚴嚴實實,仿佛在進行某種灰色交易。
快走出生活區的時候,耳機里的音樂停了,橙衣服意味不明的眨眼突然閃回,在夏之旬腦海里揮之不去,如同一小段因故障而不斷重播的錄像,怎麼都擺脫不掉。
不能吧,這可真不是我買的,他要是不信,豈不是九月得來一出竇娥冤?
夏之旬琢磨到這兒,嘆了口氣折返回去,打算解釋清楚。
這個時間是取件高峰期,來取快遞的人不少反多,橙衣服提高了取件速度,在一排排白色貨架間來回穿梭,找快遞時蹲下起身的動作輕快,像某種靈活的小型動物,兔子或者狐狸之類。
夏之旬不好在工作時間打擾,在不遠處找了張椅子坐下等,開始和蚊子作鬥爭。
直到晚上九點,排隊的人才終於散盡,夏之旬撩開額發擦了把汗,起身走過去打招呼:「你好。」
快遞小哥正打算鎖門,愣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說話的人是誰,禮貌道:「你好,是還有什麼事嗎?」
夏之旬頭點得飛快,摘下口罩,從兜里掏出卡,伸出食指點著自己的名字:「我叫夏之旬,你看,校園卡上寫得很清楚。」 他又晃了晃手裡的快遞:「剛剛我寫的簽收人的名字是另一個,所以這個真不是我買的。」
橙衣服聽完就笑了,眼睛彎出弧度:「知道了,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夏之旬鬆了口氣:「那就好。」
對話結束,兩人陷入安靜,耳畔只剩蟬鳴。
夏之旬摸摸鼻子,突然覺得自己反應過度。
為什麼要為了解釋一個烏而在熱氣騰騰的室外等一個多小時?明明他也沒有必要在一個陌生人面前維護自己本來就不怎麼好的形象來著。
沒錯,夏之旬在w大算是小半個風雲人物,聽說過他的人里,一半誇他帥,一半嫌他渣。
原因無他,只因為夏某是個分手達人。他只談速食戀愛,每次最多堅持半年,然後說什麼都不願意繼續,而他每次分手都在夏天,一般是期末前,最遲拖過暑假,開學後堅決斬斷前緣。
王風傑早已習慣了老友這副做派,把這稱之為「暑熱副作用」,因為夏之旬用過最離譜的分手理由是「太熱了沒心情」。
橙衣服好像看出夏之旬沒有別的話要說,看了看時間,率先開口:「夏同學,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我還要趕一節晚課。」
「你還是學生嗎?」夏之旬有點驚訝,快遞中心的工作強度很大,在這上班的人幾乎都是全職的社會人士,很少有學生兼職。
「我今年研二,是你學長。」 那人邊說邊摘下帽子,額前的黑髮柔順垂落,稍微遮住了一點眉毛。
「學長,你叫什麼?」
「裴聲,聲音的聲。」
裴聲話音剛落,一陣大風突兀地經過,揚起嗆人的沙塵。
快遞中心附近剛做完綠化和健身設施的基建,沒清理完的泥沙還堆在草坪角落。
裴聲對這些亂七八糟的刺激物格外敏感,一下就迷了眼,不消片刻眼裡就積了一層很薄的晶瑩淚水,蓄在眼角,將落未落。
夏之旬掏出一包紙巾遞給他。
「謝謝你。」 裴聲抽出一張紙擦乾眼淚,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緩解不適,把那包紙巾紙還給夏之旬。
這下再也沒有話可說,兩個人禮貌道別,夏之旬注視著裴聲走向通往教學區的小路。
裴聲走路不快不慢,肩背也舒展,整個人有種清冷的溫和。
不知什麼時候,他把衣服從褲腰裡抽了出來,夏夜微風不曾間斷,寬大的衣服被風吹拂著貼上後背,勾勒出兩片單薄的肩胛。
回到宿舍,夏之旬把快遞扔到王風傑桌上,一個箭步從背後給他鎖喉,語氣十分不善:「你看看這破盒子,這麼明目張胆,是不是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你買的什麼?」
王風傑正在打遊戲,一下子重心後傾,滑鼠一划就送了個人頭,但是自己理虧在先,只好縮著脖子求饒:「夏大俠的恩情小弟記下了,小弟對不住您!以後做牛做馬...」
「停!打住,我不用你做牛做馬,以後這種東西別找我拿。」 夏之旬已經聽膩了王風傑毫無新意的道歉金句,趕在他開口念經前鬆了手。
王風傑關掉遊戲,邊拆快遞邊賊兮兮問:「不過老夏,你要不要也來一個?」
夏之旬大概知道盒子裡裝了什麼,想都沒想就回了句沒興趣。
「哥們,我最後問你一遍,你不會真性冷淡吧?還是有什麼別的難言之隱?」 王風傑料到這個回答,又把話題繞回這個困惑他已久的問題,「都說了多少回了,不要難為情,有煩惱就說出來,兄弟努力幫你解決,解決不了也能疏導疏導不是。」
好哥們可能有那方面的難言之隱,這他總不能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