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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1:25:42 作者: 一朵小蔥花
他慘然地失笑:「分明、分明以前都是我在保護他,他就是個膽小鬼,就是個哭包,就是個沒什麼用的傻瓜。他憑什麼……」
他雙手捂住了臉,聲音戛然而止,身體也不斷地顫抖。
那段回憶,始終是他抹不掉的痛苦。
他們是同卵雙胞胎,他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卻因為一個瞿苓年,一場本該避免的事故,成了陌路。
「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去面對受傷的星星,自責快要將我吞沒了!就、就在這個時候……父親突然選擇了我!我內心煎熬,我不願跟他離開,因此父親『幫』了我一個忙。」
「他說,他說願意承擔星星治療腺體的費用,交換條件是,我要立刻跟他走。他也答應我,會讓院長幫忙保密這個條件,這樣我走了……星星也不會內疚。」
說到「內疚」兩個字,他反應遲鈍地扯了扯嘴角,認為並不大合適。
多麼理所當然的條件,好像在他的內心深處,瞬間將自己從一個罪人,變成了一個犧牲者。
瞿苓年巧妙地給了他一個贖罪的機會。
這讓他很快說服了自己——他是為了林郁星才走的,他不是為了他自己。
「我沒有辦法忘記星星哭泣的樣子,他拉著我的手,求我不要走……我就對他說,我會說服父親,我一定會回來接他。」
他的眼淚遲遲不落下,盤旋在眼眶中:「可是我根本沒能做到!」
要想說服一個家庭接受一個殘缺的孩子,是何等困難的事情。
瞿苓年從一開始,就只要一個孩子。
顧鍾逸可以明白這點,但事實並非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顧鍾逸看到眼前的人情緒逐漸崩潰,他聽到對方問他:「你知道父親為什麼那麼想要收養星星嗎?」
林郁恆,也就是瞿星,更或者說,是現在的廖延。他抬起眼,眼淚失控地從他的臉上滑落。
但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仿佛一個精緻的人偶:「因為他和他的妻子,有一個7 歲就夭折的孩子。那個孩子,和我們兄弟倆長得十分相似。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幾乎與星星一模一樣。」
瞿苓年的妻子因為孩子的離去,傷心到連精神都失常了。
他也是在跟著瞿苓年回到國外的家中後,才發現了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瞿苓年從某種方面來說,確實是一個「好父親」,更是一個好丈夫。他在那棟開滿薔薇花的別墅中,為妻子構造了一個美夢。
夢境中,他們的孩子沒有死,妻子也沒有瘋。
他們一家依然幸福地生活著。
「父親根本不是想要一個孩子,他只是想給自己的妻子找一個替代品,越像越好。所以星星才是首選,沒了星星,就選擇了我。」
他說:「瞿星根本不是他們特地為我取的名字,那是他們過世的孩子的名字。多麼巧合,也叫星星。」
他在自己的人生中,只短暫地做了8年林郁恆,便成了瞿星。
「我到了國外後,父親對我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我想學習鋼琴,他就親自輔導我,哪怕我沒有天分。我初到那邊,在學校受欺負,就容易打架惹事,父親卻從不會無故責罵我,反而……他居然會偏袒我。」
除了弟弟林郁星,他從未被人偏袒過,信任過。
他苦笑著說:「他對待我,就像對親生孩子一般。我的養母更是如此,在見到我之後,她的症狀開始好轉,又或許,根本沒有好轉。」
一個母親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孩子?
養母給了他超乎一切的母愛,這是他從出生以來,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在這個家中,他有父親,有母親,他時常會恍惚地感到幸福。
唯有一個詞,是這個家中的禁語。
瞿苓年十分忌諱他提到小星星:「你現在是我的孩子,是瞿星。你沒有弟弟,這個家裡也不可能會有第二個孩子,這些話絕對不能被你母親聽到!」
瞿苓年很自然也很溫柔地喊了他的新名字:「瞿星,我不能接受有人破壞我的家庭,特別是傷害到我的妻子。你作為我們的孩子,應該拼盡全力地去愛護你母親,不能讓她再受到任何刺激。」
彼時,瞿苓年剛好為他買了一架嶄新的鋼琴。
這是一個禮物,也是一個警告。
「我會給你我力所能及的所有關愛,但如果你不聽話,我會捨棄你。」
再去找下一個替代品。
瞿苓年有的是錢,有的是時間。如果這個養子違背他的意願,他會毫不猶豫地將他丟到國外的福利院,讓林郁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上無依無靠的生活。
瞿苓年會收回自己給他的一切寵愛,也會讓他付出辜負自己的代價。
林郁恆對瞿苓年來說,無非就是一個安撫妻子的工具,抑或是一隻寵物。
8歲的林郁恆在瞿苓年的恐嚇與「愛護」中,逐漸淪陷於這份從未體驗過的家庭溫暖,迷失了自己。
優越的生活條件,把他變成了瞿家真正的小少爺。
他更是沒讓瞿苓年失望,事事都能做到很優秀的他,也成了瞿家父母引以為傲的存在。
人一旦從淤泥中爬出來,感受過陽光的美好,便再也無法回去了。
瞿苓年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開始不斷地給他洗腦:「你和你弟弟有不一樣的人生,這是你們各自的命運,沒有誰是必須要綁在一起的。沒有了你,他一樣可以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