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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1:06:17 作者: 周鏡
    一瞬間,他竟有些恍惚,一旦換上這樣的衣服,時光就好像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一般。

    紀箏小心翼翼地擺上最後一塊巧克力銘牌,長鬆了一口氣,大功告成。

    她太專心,以至於現在才看到周司惟不知何時來了,剛剛走到她面前。

    紀箏微微詫異:「你回來這麼早?」

    周司惟揚眉,看了眼時間:「七點半了。」

    竟然七點半了,她居然做了這麼久。

    紀箏無知無覺,時間竟然流逝地這麼快 。

    她還想說什麼,周司惟上前一步,突然的靠近讓她噤聲。

    他低首,認真看著她,眼裡染上淺淺的笑意,拇指擦去她臉上沾的綿密奶油。

    「小花貓。」周司惟笑了下。

    紀箏怔怔看著他因為笑容鮮活起來的眉眼,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笑起來真好看。

    她只剩這一個念頭。

    -

    端著蛋糕回房間,開門之前,紀箏有些緊張,提前給周司惟打預防針:「今天你不在,酒店有人來說是你生日,我就讓他們布置了。」

    周司惟手上是蛋糕,稍抬眉:「開門。」

    紀箏一邊開門,一邊小聲問他:「今天是你生日,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忘了。」周司惟輕描淡寫。

    她手停在門邊,推開,蹙眉看他。

    周司惟觸及到微微瞪著的烏靈大眼睛,頓了一下,無奈:「是真的忘了。」

    畢竟他從不過生日。

    紀箏手裡拎著蠟燭,沒開燈,房間裡蔓延鋪展著一簇簇燈帶,照亮氣球和飄帶,溫柔熱鬧的景象。

    周司惟稍稍一怔。

    就這片刻的功夫里,他手上的蛋糕托盤被紀箏接走,小心翼翼放到茶几上。

    一圈暖白的燈,氣球縈繞在她周圍,她對他招手。

    他著了魔一樣走過去。

    紀箏低頭認真插蠟燭,就要找打火機時,手被人按住。

    周司惟拿出打火機,一簇火苗亮起,點燃蠟燭。

    藍色火焰跳動的瞬間,她仿佛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跳動了一下。

    她從前是何等遲鈍,竟然察覺不到他這樣潤物細無聲的愛。

    片片刻刻。

    眼眶又忍不住酸起來,紀箏連忙低下頭,防止眼淚滴出來。

    周司惟手覆上她額頭,確認她是不是還在燒著。

    紀箏微微平復心緒,拉下他的手:「沒燒了。」

    「是嗎?」他摸她手:「怎麼手還這麼涼?」

    說著,周司惟就起身要去拿體溫計,卻被人拉住手。

    紀箏用了些力道,仰頭看他:「許完願再去好不好,不然蠟燭要燒完了。」

    周司惟盯著她拉住自己的細指,反扣住,坐回去。

    她催促:「你快閉眼許願。」

    因為在黑暗的環境裡,她聲音刻意放輕了,聽起來像棉花糖,絲絲膩進人心裡。

    周司惟順從,閉上眼皮。

    仍然扣著她的手。

    願望?沒什麼願望,他的出生,就是不被歡迎的存在,是一切噩夢的開始。

    不大的破敗房間裡,整日整日都是酒氣和男人的叱罵聲,女人的哭泣好像回南天連綿不斷的雨,寒冷刻進骨子裡。

    周征愛吸菸喝酒,喝多了打起人來,他只能護住陳雲,任由滾燙的菸頭灼燒背部皮膚。

    左鄰右坊都說,這個孩子能活下來,真是不容易。

    後來周征染上毒-癮,害她們家破人亡,於是那些同情又化為詛咒,說他賤命一條,合該一起去死。

    陳雲用玻璃割破自己手腕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想過他。

    也是同一天,周徵車禍身亡。

    所以他該有什麼願望呢,他唯一的願望,就是活下去。

    後來又多了一個,看到她。

    看到她笑,就仿佛,昏暗的世界撥雲見日。

    周司惟甚至想不起來這六年是怎麼過來的。

    他一遍一遍,自虐一般,在深夜回想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好像那樣她就仍在身邊一樣。

    失眠是抑鬱症的前兆,他知道,可是那又怎麼辦。

    於他而言,時間不再有晨昏之別,他成了似睡非醒的囚徒。

    他在靈普寺燃滿沉香的房間裡抄經書,白紙黑字寫著「今雖無犯,是我宿作,甘心受之,都無怨忤。」

    「宿因所構,今方得之,緣盡還無。得失隨緣,心無增減。」

    得失如何能隨緣,心又如何能無增減?

    在靈普寺山頂俯瞰霧氣縈繞時,風聲獵獵,周司惟常常想,跳下去會怎樣?

    她會不會為他流一滴淚。

    還是算了吧,他捨不得。

    靈普寺住持看著他的筆跡,嘆氣,說:不放下心中執念,抄再多經書都是無用。

    他問住持,如何能放下?

    住持轉著手中珠子,閉上眼睛:執念太重,唯有自渡。

    那現在呢,他放下了嗎?

    周司惟在微弱的火光中睜開眼,映入眸中的就是她的面容。

    映在朦朧的光里,滿臉期許看著他。

    「你許好了嗎?」紀箏輕聲問。

    不等他點頭,她握緊了他的手,躊躇一下:「周司惟,對不起,我以前,竟然連你的生日都不知道。」

    他抬手撫上她臉頰,淡淡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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