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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1:06:17 作者: 周鏡
    路子霖掀眉:「我倒情願是那樣。」

    一句話止住了所有妄斷的臆測,帶著厲風扇到她臉上,胃裡也火辣辣地疼。

    路子霖仰頭喝完杯中的酒,稍稍平復怒氣:「這些話,也就我和你說,周司惟那個性子,死也不會跟你說,知道了可能還會怪我。」

    「但是,紀箏,」他看她,一字一句:「他有多愛你,難道你不知道嗎?」

    「這些年,他去了倫敦多少次?你來風行拿身份證那天,他提前連夜讓人把會客區換成單向玻璃,他就在裡面。知道你爸公司的事,幾乎是立刻就出手幫忙。」

    紀箏張了張嘴,大眼睛中拓進茫然夜色,手從酒杯上重重脫下。

    路子霖深深呼出一口氣:「紀箏,我原來覺得,你如果真的不愛周司惟,就乾脆利落放過他吧。後來我不那麼想了,他就只會愛你,時間越推移,他看起來平靜無波,其實日復一日愈發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她無力,睫毛處滲出一圈紅。

    路子霖平靜下來,撂下酒杯,起身就要走。

    木質的高腳椅在地板上拖出「刺啦」一聲尖刻的聲音,他回頭:「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怎麼做取決於你自己。」

    片刻,路子霖頓了頓,遲疑了一下又問道:「你和……」

    店內,有女歌手撩開帘子從後面走出來,抱著吉他隨意拉過凳子坐下,開始彈唱,和弦響起的音樂聲打斷了路子霖將要說的話。

    他猝然止住,猛然閉了閉眼,像是想放棄這個問題。

    紀箏手指動了動,回過神來,抬頭突兀出聲:「沒有。」

    他一怔。

    紀箏搖搖頭:「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和童然沒有聯繫,我手機在六年前剛到機場就丟了,國外補辦不了。」

    路子霖神情慢慢浮上自嘲,撩開帘子大步走出去。

    穿著紅色棉布裙的女歌手慢慢開腔,冷清纏綿的嗓音遍布酒館,引來微醺客人如痴如醉的讚賞。

    「仍多麼需要你,

    如今天失去了,

    怎麼退怎麼進。」

    ——如今天失去,

    怎麼退,

    怎麼進。

    紀箏坐著,慢慢垂下睫毛,女歌手的聲音如在耳膜敲擊。

    她六年來難捨惦念的人,山前不相見,山後便難相逢。

    女歌手換了一首歌,不再用那樣悲涼的語調,酒館的氣氛漸漸繾綣悱惻起來。

    紀箏忍住喉間翻湧上來的辛辣,在滿室酒意浸泡的氛圍里,掏出手機,手指顫抖,對著他的微信名片按下那個號碼。

    秋夜的涼風拍打玻璃,她執拗在酒館裡,不想出去讓冷風清醒紛亂的思緒。

    「嘟-嘟-嘟」

    三聲等待音後,電話被接起。

    紀箏把手機貼到耳邊,那頭寂靜無聲,仿佛空曠遼原。

    她的指甲在細嫩的指腹上重重劃出一道痕跡,吞了下口水,聽到自己輕顫的聲音像蝶翅般跌進手機另一端的冰原之中:

    「周司惟,」她說:「那天談的事,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第51章

    夜色正濃, 南城是霓虹的國度,玻璃窗外各色華燈照亮蕭索的夜晚,酒館內的氣氛持續情意綿綿, 女歌手的聲音里仿佛有柔腸萬千。

    紀箏說那句話時, 胸腔內氣血上涌, 一口氣說完, 忐忑不安地等待。

    電話那頭是叫人心慌的寂靜,身處纏綿氣熱的空間內, 她手攀上桌子, 指甲輕摳出微微的痛感。

    漫長的沉默。

    紀箏的呼吸仿佛被一根細細的線拉扯著,不敢用力生怕斷掉。

    就在她懷疑周司惟是不是掛了電話時, 他驀地出聲, 喊她名字:「紀箏。」

    細線扼著她咽喉,她屏住呼吸,低低應了一聲。

    周司惟的聲音有徹骨的冷峭寒意,沉沉道:「不要插足你的感情,這不是你自己剛說過的話嗎?」

    說完,他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手機里開始播報「對方已掛斷」的忙音。

    紀箏愣在當地, 聽著耳邊冷冰冰的機械女聲, 渾身血液溫度都開始變低。

    她那句話的意思是,她不能插足他和別人的感情, 而不是指她自己, 周司惟看來是誤會了。

    紀箏抿唇, 盯著剛熄屏的手機, 準備再打一個電話過去解釋。

    可惜這通電話沒有接通, 不斷地提示著她「對方已關機」。

    與此同時, 紀辰打來電話,問她在哪,他已經到了她說的地方。

    紀箏心緒恍惚收拾了東西,推開門,與門內醉熱完全不同的冷冽夜風灌進領口,瞬間將她的衝動吹散得一乾二淨。

    攏緊衣服,她看到紀辰在不遠處朝她揮手。

    紀箏坐進車裡,看著車窗外接連駛過的街景夜色,腦海里不斷像電影台詞一樣閃過路子霖說得各種話。

    ——「他有多愛你。」

    「他去了倫敦多少次。」

    「紀箏,你有沒有心?」

    ……

    她突然覺得心口處一陣絞痛,好像字字句句,都化成了鍘刀,向著她心口防備最弱的地方砍下。

    回想起重逢以來,周司惟的一舉一動。

    她怎麼會相信他慣常作為表象的冷漠呢?

    明明從回國以來的第一次見面開始,在雨中他就讓秘書送了她一把傘,送她回家,遇上丁材運,也是他及時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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