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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1:06:17 作者: 周鏡
    片刻, 紀箏聽到自己遲疑地問:「為什麼?」

    周司惟面前只有一杯冰水,杯壁滲出來的水珠沿著邊緣滑落,他用指腹輕輕捻去一滴。

    「交換條件只有一個,」他說:「和我結婚。」

    紀箏所有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面上漸漸浮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擱在文件上的秀指攥緊頁面,黑亮的大眼睛看著周司惟忘記反應。

    周司惟摩挲著杯壁的動作頓了一下,啟唇:「你有三天時間考慮。」

    「我能問為什麼嗎?」紀箏聲音有幾分虛浮。

    「不為什麼。」

    紀箏緩慢地眨了一下眼,逐漸鎮定下來,眼眶的酸澀讓她清醒,她輕輕咬了一下舌尖,搖搖頭冷靜道:「不用了。」

    周司惟的動作停住,指尖被冰水冰得發白,靜靜等待下文。

    紀箏想起方才衛昔和他之間無形的親昵,低下頭,鼻頭一酸,忍住喉嚨間的苦澀說:「做人不能不負責任,更不能插足別人的感情。」

    說完,她拎著包起身,從裡面摸出一張鈔票墊在咖啡杯下,而後猶豫了一下輕聲對周司惟說:「多謝你今天救我。」

    走過他身邊時,髮絲輕揚,百合奶香瞬間蓋過咖啡濃醇的香氣,又很快消散在高跟鞋的步伐聲中。

    陽光將杯中透明的水照出黃琉璃一般的質感,冷氣浮浮沉沉,水面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黎漾從外面走進來,看了眼紀箏遠處的身影,目光回到面前無聲盯著冰水的男人,悄寂冷清的氣息讓她心悸。

    「周總。」過了很久,黎漾才輕輕出聲提醒。

    周司惟側眸看她,那一瞬眼尾冰涼,讓黎漾回想起幾年前某天他從倫敦回來出機場的樣子。

    她適時閉嘴。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歸於平靜,仿佛剛才那一瞥只是她的錯覺,周司惟撈起一旁的西服起身,半分餘光都沒有再分給桌上的文件,撂下一句:「燒了。」

    -

    紀箏回到家,一天下來身心俱疲,她洗完澡一面揉著穿了一天高跟鞋而酸澀的小腿,一面用手機瀏覽著財經新聞。

    自從幾年前轉調翻譯司經濟部門,這幾乎成了她每晚睡前的習慣,與時俱進更新著自己的工作相關知識儲備量。

    今天論壇不少媒體都在場,相關報導還沒出來,然而小道媒體的照片已經滿天飛。

    風行科技作為近些年聲名赫奕的企業,眼看逐漸成為國內網際網路市場龍頭,創始人又如此年輕英俊,大眾自然渴望看到相關的風流韻事。

    所以論壇第一天剛結束,不少偷拍的照片已經滿天飛。清雋冷漠的年輕男人和一旁優雅得體的美麗女子,讓人感慨數十年如一日的郎才女貌。

    幾乎沒有人覺得他們不是一對,這些年,但凡有周司惟出席的場所,身邊必有衛昔的陪同,風行兩位創始人的佳話,已經成為坊間無數人艷羨的談資。

    紀箏捏著自己小腿的力道收緊,垂眸像以前無數次一樣飛快划過,瀏覽下一個網頁。

    頁面切換的瞬間,她微微失神,想起白天周司惟說的話。

    ——跟我結婚。

    清冷嗓音出口的一瞬間,她全身血液幾乎都凝滯,聽到胸腔里心臟如擂的跳動。

    可是隨之而來覆蓋的是巨大的困惑和疑慮,既然他已經和衛昔感情甚篤,為什麼又要說出那樣的話呢?

    紀箏想不明白,仰躺到床上,疲憊感襲滿身。

    回國以來,好像有根無形的線,在偌大的南城中將她和周司惟串聯起來,每一次見面,都將她記憶深處的碎片揭開來,一遍遍凌遲。

    她以為獨立生活的這些年,身外圓罩已經足夠堅硬,可每每見到他,還是會忍不住被冷漠刺痛,方寸大亂露出馬腳來。

    論壇一共舉辦了三天,好在後面兩天,周司惟都沒有再露面。

    結束後回去上班,紀箏馬不停蹄地被主編派下來新任務。

    她不是專業的記者,採訪周司惟的工作自然不能由她一個人做,主編派了林疏雲和她一組。

    疏雲接到這個工作,兩眼放光,在辦公室激動了一上午,拉著紀箏嘰里呱啦說著自己對周司惟的崇拜。

    紀箏被她細數的樁樁件件打得頭昏腦漲,借著上廁所的機會逃離,回來後途徑主編辦公室,敲響了門。

    「小紀,」主編示意她進來,或許是衛昔表現出來的態度過於親近,主編對她的態度也變得過於友善:「有什麼事找我嗎?」

    紀箏坐下,斟酌道:「主編,我只是翻譯,採訪周司惟的現場,我可以不去嗎?」

    「為什麼?」主編眉頭擰起:「有什麼必要原因嗎?」

    「我……」紀箏抿抿唇。

    主編抬了抬眼鏡:「小紀啊,周司惟的採訪今年我們是業內第一家拿到的,這機會舉重若輕,人家還點名要你去,你和衛總還是朋友,你說說,你有什麼不方便的說出來。」

    主編如此強硬,紀箏知道是沒有希望了。

    回到辦公區,疏雲已經開始興致勃勃地在找關於周司惟的各種資料,力求把採訪做到完美。

    過了沒一會兒,她像蔫了半截的花一樣坐在電腦前嘆氣。

    紀箏聽到她唉聲嘆氣:「怎麼了?」

    「周司惟好難搞啊,」疏雲把椅子轉過來:「我剛問了幾個採訪過他的業內前輩,都說他採訪幾乎全程冷漠,不會不配合,但也不會回應你調劑氛圍的笑話,全程像在跟一個機器人對話,需要全程高度集中注意力去理解他的話,回去聽好幾遍錄音才能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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