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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1:06:17 作者: 周鏡
合上手機,紀箏緩緩呼出一口氣。
生活從來都不是電影,日子在推著人往前走,沒人會一直停在原地。
她坐在路邊長椅,一輛車停在她面前,弗蘭克斯下來,吃驚道:「紀,你怎麼會自己在這兒?」
他半蹲下來,用手背碰碰她的額頭:「你是發燒了嗎?」
紀箏抬起黑漆漆的睫毛,看著他,半晌,眼眶開始發紅。
弗蘭克斯愣了一下,一時慌神,連忙驅車帶她去了醫院。
紀箏初到英國時水土不服,每日食欲不振,吃了又吐,但也遠沒有這回的病來得嚴重。
她連日高燒不退,一直昏昏沉沉躺著,除了水什麼都吃不下。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用水拂開她的額發,想吻她的額頭。
她抓住那人的手,眼角掉下一滴淚,張口差點囈語出那個名字,卻在看到眼前人時戛然而止。
「紀,」弗蘭克斯看到她醒來一副怔怔的樣子,隔著被子抱住她。喜悅道:「你終於醒了。」
這場病纏纏綿綿,拖了大半個月才好,紀箏整個人瘦了一圈,稱量體重的時候發現掉了十斤。
弗蘭克斯嚴肅告訴她:「你這是營養不良。」
她糾正:「我這是纖細苗條。」
「英國並不以瘦為美,」他說:「你務必得好好吃飯。」
病好後,紀箏在倫敦一家翻譯司工作,她早在畢業之前,就收到了offer,念及一時半會兒無法回國,便應答了下來。
那段時間,弗蘭克斯抽空常常帶她去吃各種美食,尋遍倫敦的中餐館。
她常去的家對面一家咖啡店的老闆在她再次踏足後,關心詢問了幾句。
紀箏幾乎每日早晨路經都會從這買一杯咖啡,老闆人很好,經常在咖啡之外附贈幾塊小曲奇。
因此,她笑著解釋說是生病了這段時間才沒來。
那兩年全球大流感來勢洶洶,紀箏從前因為學業無法回國,如今卻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夏天到來的時候,流感稍有緩解,弗蘭克斯帶她去劇院看戲放鬆心情,原本訂的是歌劇魅影的票,然而紀箏在劇院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當年上學時候筆譯課的老師,她曾把自己寫的話劇在課堂上放出來,紀箏很喜歡裡面的一首詩,還摘抄在了手機里,只是後來也找不到了。
再見才得知,老師前兩年就辭職了,專心研究話劇劇本,和自己的夥伴們全世界各地巡演。
紀箏很敬佩她,和弗蘭克斯坐進劇場,完整看完了那一場話劇。
「如果有一天,你對我的愛漸漸逝去,
如果接著,你將我遺忘,
如果某一刻,你的記憶深處,再也沒有我的碎片存在,
我仍然會愛著你,我親愛的愛人,
我的愛不會消失,即便掩埋,也將破土而生。
即便我再度看到黑暗的降臨,你仍然是天邊不落的虹,
明亮的光與我今生相擁。」
台上演員譯製腔滿滿的英音和另一道清淡溫柔的嗓音慢慢重合,紀箏在黑暗的劇場中,怔忡失神。
音樂響起,弗蘭克斯覆上她的手,偏頭深情凝視著她,徐徐靠近。
吻落下的前一秒,紀箏忽然側頭,他的氣息停在她耳邊一厘之隔的地方。
無邊無際的海水漫上她的心底,她覺得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
弗蘭克斯沉默,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濕潤,輕聲說:「如果有機會,我想見一見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讓你惦念這麼久。」
話劇結束,滿場燈光亮起的同時,她在弗蘭克斯眼裡看到落寞又釋然的神色。
「紀,」他說;「回去找他吧,既然捨不得,就不要錯過。」
回去,她哪裡還回得去?她在回憶里固步不前,而他早都往前走了。
齒輪轉動,不會往反方向走的。
這一年到秋的時候,紀箏所在的翻譯司要搬公司,新地址離原來的地方很遠,紀箏也不得不搬家。
雖然懷聿討人厭,但住了這麼久,還是有感情了,紀箏同他說這件事時,多少也希望他臉上出現一些不舍的神情。
懷聿卻露出了一個叫人毛骨悚然的笑,抬了抬眼鏡說:「你找好新房子了嗎?沒找好的話我有一家推薦給你。」
紀箏後退幾步,覺得他怎麼會有這麼好心,半信半疑看他傳來的照片。
「如何?」
房子確實是不錯,位置裝修都很合適,紀箏警惕道:「房主人是誰?出價多少?」
懷聿優雅摘下眼鏡,雙手交疊:「自然是我,至於出價,我想你應當明白。」
紀箏就知道,自己又掉進了這老狐狸的坑裡。
無奈沒有比那更合適的房子,她只能忍痛入坑。
搬家之後一直很忙碌,紀箏在很久之後的一個周末收到葉璃的信息,才知道她要回國了。
那時流感已經好轉,她休了假期,和葉璃去紐約玩幾天,當是給她踐行。
帝國大廈上人頭攢頭,小孩子吵吵鬧鬧,完全沒有電影裡的浪漫。
可葉璃身上自帶一種氣質,往那搭手一靠,就像文藝片裡的場景。
「怎麼突然要回去了?」紀箏問她。
高樓風大,吹得葉璃白色風衣獵獵作響,她背靠著牆,黑髮飛揚,眉宇間有輕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