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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1:06:17 作者: 周鏡
    紀箏去開門,門外是弗蘭克斯英俊的臉龐,他穿著材質上佳的大衣,圍著一條同色圍巾,邀請她共進晚餐。

    「紀,」他說:「新年快樂,我發現了一家味道很不錯的中餐店,你有興趣嘗試一下嗎?」

    紀箏回頭,用一種無比真誠的語氣對懷聿說:「懷先生,祝你和你的金餃子一起度過一個美好的除夕夜。」

    弗蘭克斯的紳士不會讓人覺得有任何冒犯,雪天難行,下車時,他虛扶了紀箏一下,也只堪堪隔著衣服握住手腕,待他站穩又立馬鬆開。

    他撐起一把很寬闊的黑傘,微微向她偏。

    紀箏注意到這個細節,一怔,腳步停住。

    弗蘭克斯回眸注視她:「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紀箏搖搖頭,笑了笑。

    那家中餐館的確十分正宗,豬肉餃子配醋味道很正,糖醋排骨和清蒸魚都是熟悉的家鄉風味。

    紀箏不知弗蘭克斯從哪裡找來這樣一家店,十分感謝他。

    弗蘭克斯用一種寬容又溫柔的目光看著她,說:「你開心就好。」

    那目光讓紀箏想到一個人,只不過他的眸,不是這樣純淨的藍,反而是不見底的黑,所有情緒深埋其中。

    這是她在倫敦度過的第一個新年,吃完飯走出店,外面大雪依舊,夜色寧靜,街頭有流浪藝術家拉著一支古典的曲子。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她上一次聽到這首曲子,還在為電影中的愛情故事流淚。如今未隔多久,她已經身處異國街頭,身邊朋友也換了一茬。

    弗蘭克斯輕輕撥了一下她的頭髮,拂去上面飄落的幾片雪花。

    「紀,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她回以一笑。

    時間流動如水,叫人不得不唏噓。

    -

    第二年春,紀箏已經逐漸適應了學校的課程和老師的授課方法。也認識了一些國內來的留學生,時常和她們出去玩。

    租一條船,沿泰晤士河慢慢瀏覽,近看倫敦塔橋升起又落下。

    倫敦的電影節很多,紀箏親眼見到了很多之前活在熒幕上的明星。大部分的空閒時候,她會去哥倫比亞的花市買一束早春的鬱金香,然後點一杯咖啡,坐在街邊小店翻閱雜誌。

    倫敦慢節奏的生活,很容易叫人心靜下來,也很容易讓人遺忘。

    可總有些記憶,會在臨界點主動跳出來,喚醒你。

    那時已到夏天,國內的畢業季,紀箏下課抱著書往外走時,在學校門邊看到了一個熟悉又不可思議的身影。

    「程醒!」她驚愕,確認自己沒認錯人:「你怎麼會在這?」

    程醒笑起來:「來留學啊。好久不見。」

    紀箏確認不是自己瘋了,而是程醒真的申請了和她同校的學位念書。

    她恍恍惚惚覺得不可思議,但程醒日日跟在她身邊,每一次見面,都要提醒她在腦海里回憶一邊在國內的生活。

    一次下課前,弗蘭克斯問她:「紀,那個中國男孩是你的男友嗎?」

    「不是。」紀箏皺眉。

    但弗蘭克斯的話給她提了個醒,程醒對她實在太過於親密熱情了,每天跟著噓寒問暖,即使她不收,也堅持不懈地送禮物。在留學生圈子裡,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默認他在追求她,而她遲早會答應。

    仿佛他來倫敦,學業反而是次一等的一般。

    紀箏開始有意無意的同程醒拉開距離,然而九月份,中國傳統七夕節的時候,紀箏被留學生圈子裡的朋友騙到學校操場,在看到圍著的一圈人時,心底有了不妙的猜測。

    程醒用了很俗氣的求愛方式,擺滿蠟燭,抱著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深情款款對她表白。

    周圍人都在起鬨,嚷嚷著「在一起在一起」。

    紀箏蹙眉,拒絕的話還沒張口,程醒拉著她的胳膊湊近,附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不要讓我在這麼多人面前丟臉,求你。」

    說完,他退出,用一種深情且蘊含懇求的目光看著她。

    紀箏愣了一下,啞然,垂眸接下了那束花。

    待到人群散開,二人獨自走到橋邊時,紀箏停步,認真看著他說:「很抱歉——」

    她的話沒說完,被程醒打斷:「為什麼?」

    「為什麼?」他說:「紀箏,周司惟沒有追過來的勇氣,我有,我到底哪裡不如他。」

    那時紀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猝不及防心口一痛,神色也冷下來,淡淡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為什麼。」

    「那弗蘭克斯呢?」程醒的聲音微諷:「你喜歡他?他也不見得比得上周司惟吧。」

    紀箏轉身的腳步一頓,微微有些喘不過氣來。

    回到房子裡,紀箏發覺自己的生理期不幸而至,她到半夜腹中絞痛,睡不著坐起來拉開窗簾。

    一輪明黃的月亮掛在空中,好似很近。明明是夏天,她卻手腳冰涼,疼得冷汗直流。

    忽然想起初次和周司惟有交集的那個元旦,她也是痛經,靠在轟趴館外,然後,收到了他點來的蜂蜜柚子茶。

    可是倫敦深夜叫不了外送,也沒人會像他那樣注意到細枝末節,注意到她白天時就有些不適。

    如果周司惟在,他是見不得她受任何苦的。曾經在一起不久後的某天,因為換季溫差大她又貪涼,不幸發燒了幾天,上課都是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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