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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1:06:17 作者: 周鏡
    其實所有人根本都心照不宣。

    紀箏在貨架前挑飲料時,便利店門口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機械女生播報:「歡迎光臨。」

    玻璃門自動開合,帶進一陣風雨的清寒氣息。

    她拿完東西提著籃子繞過貨架,聽到一聲微微有些熟悉的嗓音:「一把傘。」

    紀箏頓步,抬頭,迎面是寬肩長腿的背影,雨水打濕了頭髮,羽絨服也因為吸上雨水而軟塌塌,更顯出面前人肩背的平直線條。

    這也太冤家路窄了吧。

    周司惟付完錢,拿著傘轉身,目光一凝。

    外頭風吹雨打,她卻一身柔軟舒適,仿佛是從另一個春暖花開的世界走來一樣。

    紀箏在心裡切一聲,裝作沒看見他,把籃子往收銀台上一放:「你好,我也要一把傘。」

    收音小妹利落的掃描商品,頭也不抬:「賣完了。」

    「賣完了?」

    「剛才就是最後一把了,」小妹問:「要袋子嗎?」

    「要。」

    「一共五十八。」

    紀箏不甘心:「真的沒有了嗎?」

    「沒有。」

    她頹然付了錢,拎著袋子走到旁邊高腳椅坐下。

    面前是玻璃牆,周司惟站在廊下,優越身形將頂部的熾白燈光切割成兩部分投落於地。

    他微微垂首,似乎在仔細看什麼。

    紀箏把習吸管插進酸奶里,手肘撐在桌子上吸著,托腮觀察牆外。

    撇開偏見不談,周司惟真是極好看的人,一身黑衣,冷情氣質渾然天成,與雨夜十分相襯。

    她十分客觀地欣賞,下一秒,周司惟冷不丁轉過身來,清涼目光和她隔著玻璃交匯。

    因為髮絲沾水,他額前黑髮被捋上去,露出英挺俊朗的額頭,沖淡了幾分眉宇間的冷意。

    紀箏眨眨睫,酸奶一嗆喉嚨,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耳根都發紅。

    喘了幾口氣後平復下來,周司惟已經折返到收銀台前,把傘遞迴給收銀員:「你好,我沒有拆封,傘面有撕裂的痕跡。」

    收銀員唯唯諾諾接過,似乎是心虛:「那您還要嗎?」

    「不要。」

    毫不留情的兩個字。

    紀箏顧不上拿紙,手背一抹唇,拔高聲音:「我要!」

    她腳一沾地,幾步跑過去:「我要我要。」

    收銀員:「那您直接把錢給這位先生您看可以嗎?」

    「好。」紀箏笑眯眯的拿過傘,不由得在心裡吐槽周司惟的完美主義。

    上回她就發現了,她不過穿了一小會他的衣服,他寧願凍著都不肯再碰。

    反正,現在是便宜了她。

    活該讓他淋雨去吧。

    紀箏翻了一下小包,帶出來的零錢不夠了,於是晃一下手機:「周學長,那我待會微信給你轉錢哦。」

    周司惟如常應一聲,戴上衛衣帽子,徑直走入雨中。

    雨越下越大,她在便利店呆的這一會兒工夫,水珠已經在地上砸起漣漪。

    也砸到周司惟身上。

    大雨讓整個世界都顯得狼狽,樹枝被壓彎,燈光被折成混亂的線條,過往車輛飛馳激起一陣水霧,雨刷器不停的工作。

    就他仍然肩背挺直,仿佛不受影響走進雨中。

    紀箏撇撇嘴。

    她拎上自己的東西,撕開傘的包裝,走出去撐開。

    雨滴打在傘布上聲音沉悶,傘圈外圍一道裂痕微不可見,只瀝著很細的雨。

    紀箏追過幾步水汪,眼見他越走越遠,忍不住喊他:「周司惟!」

    那人駐足,手抄著兜,回過半身。

    她打著傘走過去,揚手踮腳努力把傘遮到他頭頂,口氣不快:「你能不能低低頭。」

    周司惟長而黑的睫沾了雨水,臉邊輪廓也有水珠順著線條滑過下巴頜骨,最終停留在喉結上。

    他唇也是濕潤的,於是整個人看起來沒有那麼冷,凝她一秒,沒有依言照做,反而從她手中接過傘柄:「有事?」

    第8章

    他說話間雨水的清寒氣息撲面而來,深黑清澈的瞳仿佛近在眼前,紀箏才意識到二人此刻的距離有多近。

    傘不大,粗粗圈住兩人,不到半步之遙的距離,因為她方才想去給他打傘,踮著腳幾乎要貼到他身上。

    盯著他潮濕的眼和唇,紀箏不自然地移開目光,輕咳了一聲,低頭在自己的包里翻出一包紙巾,抽出兩張往前一遞塞到周司惟另一垂在腿邊的手中:「你先擦一擦。」

    周司惟沒動,他手中的傘骨輕微傾斜,又重複了一遍:「有事嗎?」

    紀箏稍稍退半步拉開這讓人心驚的距離,捋了一下仍然蓬鬆的頭髮,認真地說:「學長,你有聽說過一個問題嗎?假如一個人即將餓死,擺在他面前的兩個饅頭,一個餿了兩天,一個在泥濘里滾過,他會選哪個?」

    周司惟沉默注視著她。

    紀箏笑:「不管他選哪個,他都不會不選,因為在那種境地下,選哪一種都強過餓死。」

    她輕輕眨睫,指指周司惟身旁傘上的裂縫:「就像剛才,一個微不足道的裂縫而已,總比沒有傘冒雨走然後感冒好吧。」

    轟隆一聲,如注的大雨傾盆,冬日的雨,不僅僅濕氣重,更蔓延著泛骨的冷意。

    紀箏看了一眼傘外:「學長你看,你如果冒著這麼大的雨走,肯定會感冒的,那多得不償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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