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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0:39:49 作者: 夜宵吃燒烤吧
那時候的說書藝人地位不高,並不像現在這樣受群眾追捧。師父常年帶著老先生在街上露天說書,為了餬口掙錢,師徒兩個想盡了法子招攬在路過的客人,有的時候是唱個小曲兒,有的是學個什么小動物叫喚,這些法子聽起來千奇百怪,實際運用起來卻格外的有效。
大街上人來人往,這師徒倆招攬客人,難保會吸引點非人的東西。老先生聽他師父說,那些飄蕩在外的孤魂野鬼,因為旁人看不見它們,它們也不能跟人說話,平時最是無聊,所以格外喜歡混在人群里聽說書的講故事。
老先生當時年紀不大,還很天真,他仰著頭問他師父,它們想聽就讓它們聽去唄,活人還不是各個聽書都交錢呢,我們哪有那麼大能耐,還管到死人頭上去?
師父聽了老先生的問題,嘆了口氣,摸了摸徒弟的頭,問:你還記得昨個兒我跟你講的,什麼叫書扣子嗎?
書扣子,是藝人賺錢的一個技巧。說評書和單口的藝人上街賣藝,說一個故事,但不一天講完,他們每天找個固定的位子說一段,每天說到結尾,都會留下一個讓人抓心撓肝的懸念,頭一天來聽的客人被這個懸念鉤住,為了知道後頭的結局,第二天還來。這樣藝人就會有連續不斷的收入,總不至於落得第一天掙得盆滿缽滿,第二天喝西北風的境地。
咱們為了掙錢,肯定是要留書扣子在段子裡。人聽了心痒痒想知道結局,鬼聽了也是。但是這鬼和人可不一樣,鬼是不講道理的。他要是好奇結局還聽不到,就會一直跟在你身後纏著你。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就要用到這玩意。
師父掏出了他的醒木,老先生好奇地看著這塊四四方方的小木頭:師父師父,這小東西真有那麼大能力?
師父板著臉問老先生:我考考你,我之前跟你說的,這醒木都有什麼用處?
老先生回答:用來壓言,叫聽書的不要說話,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聽說書的說話。
師父說,現在師父告訴你,除了這個,醒木還有驚魂的作用。
說書的手裡的醒木,和從前那些衙門中青天大老爺手裡的驚堂木同出一源。雖然是藝人們表演用的道具,但也沾了些許衙門中的浩然正氣。普通的孤魂野鬼最怕這個。藝人拍醒木,開場的時候拍一個,既是告訴活人聽眾好戲要開場,也是告誡鬼魂,這裡並不歡迎你們這些陰間來客。說完整段書,結束的時候來一下,把諸位聽眾從故事中請出來,也是警告鬼魂,書給你白聽了,不要跟過來,否則有你好受的。
大部分的鬼聽到這兩聲之後都會退卻,但也有少數膽子肥的,非要糾纏藝人。如果被鬼纏上了,就用這塊醒木打鬼,這些幽冥陰物挨著一下,就相當於在衙門被老爺打了板子,自然不敢再多糾纏活人。
海富說到這兒,又拍了一下醒木。接著,他又念了一遍定場詩,這次比剛才還敷衍。
下一個故事,與其說是故事,倒不如說是他在向我們作解釋。
「剛才,在吳先生講故事的時候,我動了三次醒木。那位送我醒木的老先生跟我說,這醒木拍一下,人會驚一跳,但因為魂魄有肉身攔著,很快就能緩過神來。如果是孤魂野鬼被鎮這一下,會呆滯一段時間才能回神。老先生此前撂地說書時,沒少用這法子鑑別聽客的身份。也因為這本事,避過了很多災禍。他老人家一輩子無兒無女,也沒有個徒弟在身邊。臨終時就把這塊醒木託付給了我。」
他頓了頓,看向我們。
「幾位玩的這個遊戲。我不知道是誰發明的,但對方多多少少是懂行的人,目的也很明確。就是想要借這個遊戲殺死遊戲的參與者。用燃燒的紙錢和詭異的故事吸引遊蕩在周圍的孤魂野鬼,和這麼一大群鬼相處半晚上甚至一晚上,輕則發燒倒霉,重則性命不保。建議幾位以後不要再碰這個遊戲了。」
又是一聲醒木響,我感覺周圍的陰冷忽而散去了。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膽子,我又往周圍看了一眼,林木間的鬼影不知道何時離開了。隱隱約約的,還能聽見外頭震天響的廣場舞曲子。
「好了。」海富站起來,拍了拍手,「可以走了。」
他這一句話說完,我們這群人如釋重負。李鵬和薛連把癱軟成一片的方微扶起來,我走到藍育月跟前伸出手,她卻擺了擺手拒絕了我的幫助。
海富抱著那隻盆,走在最前面。
我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好像不這麼做的話,吳陽隨時可能從周遭黑漆漆的樹林裡撲出來把我們拖走。
這一路我們走的都很順,繞過細長的林間小道,回到公園前的廣場上。
二十多年來,我第一次覺得這些舞動身體的大媽是如此的親切。
海富領著我們到了公園門口後,就一個人抱著那隻盆子離開了。我們也沒人上去留他。
站在公園門口,李鵬說方微和藍育月的狀態不太好,現在自己回家不安全。他提建議說送送兩個女生。薛連響應的很積極,他說他有車能送方微,結果被方微一口拒絕了。
被拒絕後薛連的臉色很難看,甩著張黑臉,丟下句自己身體不舒服後就走了。李鵬尷尬地看著藍育月,我嘆了口氣,說,要不我送學委吧?
李鵬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他跟我比了個口型,我能看出來,是謝謝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