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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0:37:16 作者: 無虞
    「想加就加唄。」他就坐下來,用氣聲輕輕回答——他對這種程度的搭訕不甚在意,除非秦殊當著他的面把更多注意力分給別人,否則也不會真的吃醋。

    還有閒心鬼使神差地想,如果身份調轉,說不定就是災難現場了。

    秦殊自然不會去加,對他過分平淡的反應略顯訝異,卻也不再多問,將便簽正面朝下放到一旁,打算離開時和雜物一起丟棄——與中學時期處理情書的方法大同小異,他的禮貌僅限於人前,一轉身還是冷漠又不近人情的石頭種,也虧得沒人發現,否則大約要被錯付真心的女生們聯手教訓一通。

    金毛狐狸就默默看著,無端起了角色扮演的興趣,手邊沒有紙筆,就拆下咖啡杯外側的一圈薄紙板,又走到秦殊那邊,從他包里輕車熟路地摸出一根筆。

    秦殊以為他有東西要記,便把筆記本一併遞給他——卻被小狐狸笑意盈盈地推回來,疑惑之餘也只好作罷,接著低頭看網課。

    然而進度條才移動了不過一分鐘,視野邊緣一晃,他手邊就多了一張展開攤平的薄紙板,棕褐紙面上寫了幾行字,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筆跡。

    「小哥哥你好呀!觀察你很久了,我覺得你特別符合我的審美,想和你交個朋友,可以嗎?就是那種平時互道早晚安、有空一起吃飯上課,最好還能牽手擁抱接吻的普通朋友!這是我的聯繫方式,一定要加哦!」

    「普通朋友」四個字被刻意加粗再加粗,其中意味深長的戲謔都要溢出來。

    秦殊微怔,這次不能再將奇怪的搭訕推到一旁置之不理,一時間卻也不知該如何回復——林蕪的微信號他倒背如流,睜眼閉眼都能看見,自然也無法履行所謂「一定要加」的責任。

    抬頭就撞進金毛狐狸同樣意味深長的笑里,那雙墨藍的眼睛眯起來,眼底晃動著水一樣粼粼晃動的狡黠,像篤定了他這時會抬頭,要用準備好的濃稠愛意裹住他。

    不像生澀的搭訕,倒更像早有預謀的獵人,以純善的怯怯的獵物模樣走到近前。

    圖書館四下安靜,他不能問對方又動了什麼歪腦筋,卻也忘了陪小孩子玩鬧的遊刃有餘,在那過分深情的眼睛裡沉浮一刻,方才回過神來,咬著舌尖尋回理智。

    然後拿過手機,煞有介事地輸入那串聯繫方式,點進早已成為好友的聊天框裡,給人回了一個字,「好」。

    做完這一系列蠢事,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跳居然有些過速——或許是因為陽光從葉隙撲落、在少年臉上投下的蝶翼似的明亮碎光,又或者蝴蝶撲扇進對方眼裡,澄明的海上就起了蠱惑人心的霧。

    他像是在某個瞬間重新認識了林蕪——以一種新鮮的、陌生的、無關乎親緣卻與求偶法則緊密相關的方式。

    溫熱的,有些燙,令人無所適從。

    以前林蕪笑起來的時候,也那麼好看嗎。

    ——事後回想起來,那大概是他遲來的青春期本能,一種本該出現在年少時期卻因種種原因壓抑至今的、純粹的心動。

    屏幕一亮,始作俑者的消息跳出來,像玩笑又像半真半假的抱怨,說我以為我們早就是那種關係了,看來是我想多了。

    「嗯,早就是了,」他就垂下視線,一字一句地回復,「監控拍不到樓梯間的死角,你想牽手還是擁抱,或者接吻?」

    逢場作戲,角色扮演,他最擅長不過的。

    第24章 懲罰

    「你想牽手還是擁抱,或者接吻?」

    屏幕上跳出這句話的時候林蕪怔了一秒,像看見了什麼不偏不倚開在視野里的花——在那短暫的幾分之一秒里陡然綻放,夢一樣的顏色。

    然後支著下巴的手就不自覺上滑,滑到恰好遮住眉眼的高度,也擋住眼底幽藍深海里流溢出的笑。

    「小孩子才做選擇,」——他伸手撈回搭訕用的薄紙板,一個字一個字地寫,筆畫末端的弧度都像耍賴撒嬌——「我已經成年了」。

    牽著秦殊衣袖走向樓梯間的時候他難得有點兒急,像急於證明什麼,又像小孩子得了新鮮玩具……不對,剛才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又著急。

    然而樓梯間的門關上,跌跌撞撞推著人下了半層樓、擠進監控拍不到的狹窄角落裡,反常的急切又被別的什麼取代,腳步一頓,動作就陡然停下來。

    秦殊被他堵在角落,不明所以地垂下視線,就看見始作俑者貓似的趴在自己身前,一隻手抓皺了肩膀處的衣料,神情卻出奇認真,像個犯事到一半良知覺醒的登徒子。

    但他覺醒的大約不是良知。

    下一秒少年壓低的話音落進他耳朵里:「哥,你來抱我吧。」

    他分不清秦殊究竟是真的開了竅,還是像往常一樣揣著明白裝糊塗、陪他玩小孩子的家家酒,卻知道撒嬌討寵投懷送抱那一套對眼前的人不起作用,不如藉機探尋另一種可能——譬如將主動權拱手相讓,看被迫成為獵人的人是否會露出馬腳。

    秦殊的骨相端正又流暢,輪廓分明,在陽光下是人畜無害的溫潤,到了暗處卻顯出出人意料的清冷來,同他的眼神一樣溫情缺缺,像背離光源後歸於冰冷的月色,或是萬年靜默的寒潭深池。

    在呼吸交纏的距離下對視,那不近人情的清冷就淌入心裡,與滾燙的血液相去甚遠,顯得寒意驚心——林蕪迎上他的視線,喉結一滾,心想實在有些不公平,他都燙得要融化了,這個人怎麼還是一副捂不熱的模樣,還有餘裕這樣審視似的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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