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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0:37:16 作者: 無虞
    青年垂下視線,望著對方早已周全扣起的衣領,眉頭微蹙,仿佛在思索什麼複雜的專業課問題——記憶里林蕪愛玩,也樂於交朋友,不是身邊圍著人就是自發去纏別的什麼不相熟的人,纏來纏去又成了朋友,他還一度有些介意,覺得酒肉朋友太多並非好事,怕自家純善可愛的小孩被人帶壞。

    後來發現林蕪才是帶壞別人的那一個,看起來玩得活泛,實則心裡都有數,從來不會越過某條無形的界線,更遑論找男女朋友。

    對方的世界像花園,外圍的花開得明艷爛漫,中央卻總有一處乾乾淨淨,一點花枝也不沾,仿佛刻意為誰而留,他卻始終猜不透是誰,甚至一度以為那是對方為美學追求留下的淨土。

    直到若干年前的某一天答案揭曉,林蕪告訴他,那是留給他的。

    是孩子長大了麼,跨入成年人的世界,也開始玩些出格的事,不介意被某人扯開衣領——還是終究不再執著於留住那一方淨土,放任了外圍的花枝瘋長越線,留下痕跡……

    秦殊呼出一口氣,稱不上嘆息,倒更像是鬆了口氣——這樣也好,總好過吊死在他一棵樹上,說不定等哪天遇見更合適的人,林蕪就會想開了。

    畢竟是個見到好看的人就想和人家做朋友、小時候就更喜歡被漂亮阿姨抱的小孩子。

    只是身為兄長,還是得找個機會說教兩句,提醒他不是誰都配扯他的衣服,酒後失德也有失體統,對待感情還是該認真些,不能太潦草。

    壓下心頭無聲瘋長的醋意,青年垂斂眼睫,如是想到。

    第3章 唇舌

    將近四十分鐘的車程,司機是個新手,開不穩,連秦殊一個平素不暈車的人都覺得有些氣悶,更不要說身邊喝醉了酒的少年——林蕪看起來沒醒,只是皺著眉哼哼,抓著他衣服的手越來越緊,似乎難受得厲害。

    喝醉是假的,為做戲喝下的那些酒卻不假,被這麼顛簸搖晃了一路,不暈也暈了。

    「師傅,抱歉,麻煩開慢些,」秦殊用溫涼的手背碰碰他額頭,見那眉頭微舒,才轉向前座輕聲道,「我弟弟喝醉了。」

    那司機也不好意思,降下半扇窗,一拐彎的時間道了幾聲歉——也不耽誤他的車左右一晃,比開直道更折磨人。

    林蕪原本靠在他肩上,被這麼一晃失去平衡,又軟軟地倒進他懷裡,抓著衣服的手順勢滑下,落在了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

    青年低頭掃了一眼,平靜地捉起那隻手,挪到了一旁。

    窗外路燈光程程而過,自明到暗又到明,車開上高架橋,終於行駛得平穩些,懷裡的人也逐漸安靜下來,枕在他膝間,似乎已經睡熟了。

    秦殊望著他安然垂展的眼睫,想起小時候他們還住在一起,林蕪似乎也常這麼在他身邊安睡。

    和他家不同,林蕪的父母工作性質特殊,父親是設計師,又不是本國人,常年在海外各地到處飛,母親研究藝術史,在學校的時間也遠比在家多。這個鄰家弟弟的出生並非什麼愛情結晶,而更像是為繼承父母雙方優秀基因而誕下的試驗品——試驗並不失敗,他確實天賦異稟,也聰明,別人還在牙牙學語的年紀便已經能流利切換兩國語言,只要興趣所至,從來沒有學不會的。

    只是優越的成績並不能換來尋常親情,小孩子最需要陪伴的那幾年裡,他父母回家的次數也寥寥無幾,更遑論餵飯哄睡之類溫情的陪伴。那時小小的林蕪常被送到秦殊家,由秦父秦母照料,過了幾年秦父工作調動,與林蕪母親師出同門的秦母也被學校聘請,加入了一個當時頗受重視的學術項目。

    於是這個小他兩歲的鄰家弟弟徹底成了他的「掌上明珠」,早上一同起床,由司機分別送到相鄰的幼兒園和小學,放學後再一起被接回家,之後的傍晚到天明便只剩兩個孩子相伴獨處。

    他給林蕪講過數不清的睡前故事,也不知多少次看著對方偎在他身旁入眠,偌大的家裡空空蕩蕩,只有他們兩個人,入了夜安靜得陰森,但只要有他在身邊,林蕪總會睡得很沉。

    後來長大了些,到情竇初開的年紀,林蕪睡在他隔壁房間,也依舊三天兩頭來敲他的門,懷裡抱著個蓬鬆的枕頭,說要和他一起睡,他耐不住對方央求,象徵性地推辭兩句,最終還是會把人放進門,矮他一頭的小少年就撲進他床里,被子一卷,露出兩截細而白淨的小腿,在冷氣里撲騰地晃。

    第二天一早睜開眼,就會看見林蕪湊在他枕頭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見他醒了便遞上一個笑,小聲說哥你真好看,你睡著的樣子真好看。

    那個年紀的小孩子總會有些生理上的變化,於是某個清晨他如常醒來,卻發現林蕪已經自己穿好了衣服,坐在床邊背對著他,聽見動靜才轉過身來,然後伏到他身上,一臉歉疚地坦白:「小蘇哥哥,我好像把你的床單弄髒了。」

    後來的發展不言自明,他年長兩歲,自然已經學過什麼是「夢遺」,覺得很正常,還反過來安慰心虛的弟弟,告訴他只是正常的生理反應,髒的床單換掉便是。

    至於夢見了什麼,他沒有深究。

    他一直以為林蕪只是喜歡黏著他,像剛睜眼的幼禽,認定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母親,本該被父母陪伴的年紀身邊只有他,便也自然而然地賴上了他,始終沒能讀懂小孩眼裡別樣的感情,也就沒能發現那份依賴是從什麼時候起變了意思,開始向著更為沉重旖旎的方向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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