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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0:35:18 作者: 蜜月
    阮幼青看著自己顫抖的手,腦海中還回想著那四分五裂時的嘩啦聲。

    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品嘗到宣洩的快感。他控制不住累積在內心深處的情緒,眼睜睜看著它們傾巢而出,它們控制著這雙手接連拿起工作檯上那些形態各異的精緻的雪花,接二連三,讓他們像真正的雪一般飄落,脆弱的玻璃四分五裂,像燃燒殆盡的隕石,屍骨化作一地碎鑽。

    他終於將目光所及的一切成了型的玻璃都摔在地上化為碎片,除了那幾顆怎麼也摔不破的玻璃彈珠。它們滾動在光滑的地面上,嘲諷似的與他對視。

    被留下的,永遠只是他一個人。

    結束了。他拖著沉重的步子,淌過一地亮晶晶的廢墟,躺在了客廳的地上。

    在夢裡,夜空里的星星墜落下來,他試圖去接住,卻被燃燒的邊角灼傷的額頭和手掌。

    唐荼握住了他的手,心疼地吻他的傷處,如同那一日他在小樽車站為救幼童而挫傷了手腕。唐荼對醫生說:「他的手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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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情提示:64章見面。在一個幼青很想去的地方。前文有提到過。

    第62章 命運的暗示

    唐荼在威尼斯呆了一周,每天都在場館內與成墨視頻,遠程討論優化方案。

    成墨問:「我已經讓涵藝去辦所有人的簽證了。作品運輸也聯絡得差不多了。」

    「咳咳,剩下的你費點心。」唐荼坐在酒店的窗前,帶著濃重的鼻音。

    美麗萬物這個主題還是受阮幼青的啟發才出現的。現在紐約時間是下午,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自己離開之後的空缺,江霽藍應該能幫忙填補起來吧。

    一想起這個名字,心頭便反射性地一陣絞痛,他趕忙灌了一口威士忌,濃烈的酒精讓他的思維慢下來,慢到漸漸靜止,可以暫時忘卻,可以順利入眠。

    「唐總,等我們一起慶祝唄,怎麼一個人就喝上了。」成墨在屏幕里調侃他,而後語重心長勸道,「咳嗽就不要喝酒了,唐荼。一直不好就去看看醫生。」

    他當然知道這句玩笑話事實上是對方不著痕跡的好意:「嗯。就半杯,喝完就睡了。小感冒,周末回倫敦再處理吧。」他掛斷了視頻,一口悶掉不知第幾個半杯,從窗台上跳下來,頭昏腦脹地去洗漱。

    感冒大概就是他最近飛來飛去搞得免疫力低下才染上的。拖拖拉拉反覆發熱,七八天也沒能痊癒,熱度退了,咳嗽卻壓不住。

    所以場地考察完畢之後,他並沒有著急回國,未免再折騰一趟徹底病倒,不如留在歐洲等大部隊。

    「今年你倒是往家裡跑得勤。」吳菲菲問,「怎麼就你自己,幼青呢?最近他有什麼新作品沒?」

    「……在紐約……咳咳……」他急忙喝幾口茶壓了壓咳嗽。

    「跑去紐約做什麼?辦展?還是有別的工作啊?紐約藝博會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沒有,去玩的。」

    見他興致索然,吳菲菲也沒追根究底,丟下一句你不舒服就再去睡一下,而後便轉身回到自己的畫室去。

    他在倫敦的家中,無視了家人質疑的目光,渾渾噩噩享受了幾日清閒,等來了成墨來消息:「準備去威尼斯匯合吧。」

    阮幼青是被家政阿姨的尖叫聲驚醒的。

    張開眼睛便看到門口的婦人靠著牆,一手捂著嘴巴,另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摸手機。而後語無倫次地對著手機喊:「救,救護車嗎!」

    阮幼青雖然沒帶助聽器,但看到她驚懼慌張的樣子,加上那幾聲尖叫和一句救護車,還是能猜到她在做什麼,他立刻從地上爬起來示意對方自己沒事。

    他低頭看到他趴過的地板附近血跡斑斑,攤開手,指尖與手心裡都是被飛濺的玻璃渣劃傷的痕跡,一碰就疼。左側睫毛有點黏,往斜上方看的時候,他看到了睫毛尾巴上血液的結塊。

    怪不得昨晚會做那樣的夢。

    「阿姨,不要緊的。」他回頭看一眼一地狼藉的工作間,「都是我不小心弄碎的。」

    鬧了個烏龍,阿姨邊沖手機里道歉邊替自己順氣,不斷重複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阮幼青安撫好阿姨拿起掃帚準備打掃昨晚一時失控造就的戰場,卻被阿姨一把搶過工具:「哎喲我來我來把,這些都不要了對吧?嘖嘖,這麼漂亮,真是可惜了……你趕快去洗洗乾淨,你看你臉上手上都是血,洗乾淨了出來我給你消消毒包一包。

    在地板上睡了漫長的一覺,洗乾淨一身血污,體驗過短暫地失去理智之後,阮幼青終於覺得餓了。仔細想想,從美國回來的當晚吃過一碗麵之後,自己就再沒好好吃過東西。

    他狼吞虎咽,吃光了阿姨做的一桌子菜。

    阿姨很體貼,只是替他的傷口擦了碘伏,貼上創可貼,沒有多問什麼,只叮囑他手心那道比較深的傷口這兩天儘量別碰水。

    在阿姨離開之後,阮幼青回了一趟慈清。

    他的狀態不大好,手心的傷口讓他不能打開電窯繼續做玻璃,以至於整個人莫名焦慮空虛,這種感覺也許就是快節奏生活中的年輕人普遍會遇到的迷失感,可對他來說卻有些陌生,所以他回到外公身邊,像小時候一樣踏踏實實在窯廠幫了半個月的工。

    「怎麼不去弄你的藝術。」外公的身體比同齡人硬朗,其實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但他閒著也是閒著,尤其是去年去看了阮幼青的個人展,似乎是燃起了莫名的勝負欲,沒事總研究著做點什麼以前沒做過的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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