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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0:35:18 作者: 蜜月
50位新人,的確有些值得期待的,可唐荼翻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這件作品怎麼沒有描述?」他將那張紙抽出來,翻來覆去看了看,作品簡介空白,作者簡介也只有寥寥數語,與其他作品恨不能傾盡前半生所思所想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問過了,說是作品送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好像是來不及了,踩著死線進來的,差點錯過。」秘書見他不說話:「說不定也是吸引注意力的方式吧。聯繫電話是有留的,感興趣的話我來聯繫見面時間?」
全玻璃雕塑。唐荼看著那隻充滿童真的吹泡泡的小兔子,忽然想起去年夏天有過一面之緣的畢業生。
夏天的中午貨櫃溫度高,電扇在當中轉,也只是攪動起一陣粘稠的熱風。阮幼青取一盤冰塊放在扇葉前頭對著蝴蝶們的住處吹,總算是幫它們熬過了酷暑。一入秋天氣又開始乾燥,他睡前總是放一杯水在床頭,直到深秋也沒有好轉,不喝足水嘴唇就會起皮。
周末學姐來電話的時候,阮幼青正在幫新生的蝴蝶切水果丁。大半年前,他在學姐的幫忙下找到一家室內設計的小公司上班,頂著設計師的名頭做些雕塑仿製的活,其中最多的便是斷臂維納斯與薩莫雷斯的勝利女神了,從古羅馬時期紅到現在的兩尊藝術品界偶像。
「弄錯了吧,我沒送過作品給他們。」他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雙手靈活地將柚子撕成小塊,放到葉片上,看深秋的陽光落垂直落下,將剔透的果肉變成寶石。
「我知道你沒送,是我替你送的。那天逛街偶然發現的,差點就錯過了。雖說沒選上前三名沒拿到獎金,但是入圍了藝術展,而且主辦方想見見你。」學姐聽上去很興奮:「聽說入圍的都有機會簽約畫廊的!」
阮幼青沉吟許久,終於是想起年初的時候自己為了感謝學姐介紹工作,做了一隻吹泡泡的玻璃兔子給她。那是他位數不多的大作品,兔子帶上豎起的耳朵超過半米高,失敗了許多次,好在有陸真陪他不厭其煩地重做,總算是吹出滿意的形狀。他讓兔子和泡泡們都保持中空,底部留了開口,若喜歡可以塞小燈泡進去,這樣既能作為單純的裝飾擺件,也可以變成一盞燈。
「可是我要上班……」阮幼青有些犯難,這些人說是見見他大概也只是見見而已,這一年多他除了在吹制方面精進了些,在口才與討人喜歡方面依舊沒什麼變化。
「你有沒有認真聽啊,我幫你約在周六下午了!不耽誤你上班!唐荼哥很忙的!你不准拒絕!」
阮幼青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怎麼又是唐荼?匆匆一面,他有點記不清那個人的五官了,該說他本也沒機會好好端詳那個人,只記得是個唇色偏淡,眼神柔和,斯文卻脾氣有點古怪的人。但是那一股皂莢類的清香他倒是忘不了,並且下意識找尋了許久。每當去超市發現沒見過的香皂或者洗衣粉他總會湊過去聞一聞,可惜一直沒有找到相似的味道。
「哦。」鬼使神差,他應了下來,雖然下周六是他跟媽媽為數不多見面的日子:「在哪裡?」
「在初晴藝術酒店,知道麼?才開了沒幾個月呢,超火,一房難求的。」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媽媽約他見面的地方也是那裡,說是想吃餐廳的特色甜品。
阮幼青不怎麼怕熱,也不怎麼怕冷。做玻璃是個體力活,他與那些純粹畫畫的藝者們相比多一些體魄,十一月已經是深秋末尾,他只需要穿一件衛衣和單褲,秋高氣爽,陽光是金色的,他很久沒有這樣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
他的頭髮有一陣子沒剪了,劉海最長處已經到達下眼瞼的位置,剛剛路過了一家髮廊,他盤算著等下吃完東西去簡單收拾一下,雖然對見面不抱期望,但出於禮貌,也不能顯得太邋遢。
遠遠便看到一位美貌婦人站在互動式雕塑前方的花壇旁邊,阮幼青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十一點,媽媽來早了。他快步衝過去,沒成想岔道上忽然躥出了一輛金屬藍SUV,若不是他及時剎住步子怕是要被撞飛出去。還未等他反應那輛車揚長而去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有些迷茫地看看腳下,是斑馬線沒錯。幸虧帶了助聽器,阮幼青慶幸。
「媽。」他走到雕塑前,楊柳今天穿著米色風衣,細腳踝下是一雙裸粉色高跟鞋,束半馬尾在腦後,笑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女人已經有他這個年紀的兒子了。
說起來她也確實不大,她十七八歲的時候便生了阮幼青,今年也不過40出頭而已。
「怎麼穿這麼少,不冷麼。」她見到阮幼青在這個天氣里露著脖子,立刻扯下了肩頭粉灰格子的圍巾,踮腳繞在阮幼青脖頸周圍,儘管這圍巾有些女氣,可阮幼青沒推辭,傾身讓媽媽能放下岌岌可危的腳後跟站穩些。
「我聽品悅說這家酒店的餐廳很不錯,尤其是甜點特別好吃。」楊柳帶他進了大堂,來到負一層,母子兩人都很興奮又有些靦腆,畢竟幾個月才見一回,難免生疏。知道阮幼青不愛說話,她也不介意,兩人慢吞吞吃東西,餐廳的氛圍很棒,純色壁紙的簡裝,牆上掛著暖色畫作。
「要不要給你換個完全耳道式助聽器?特別小,不會被別人看到。」楊柳問。
阮幼青搖搖頭,覺得沒必要花那個錢,推託說已經習慣了。楊柳自從十幾年前生了女兒便做了家庭主婦,雖說她再嫁了個有錢的商人,可阮幼青的事情是個秘密。她現在有個幸福的家庭,阮幼青不想影響到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平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