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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0:06:41 作者: 少年之上
南方和北方的舉子之間,暗中一直也是相互之間很不對付,各自以地域為界,相互抱團。
北方舉子每年考中的偏少,加上南方舉子與南派官員來往密切,許多人都會眼紅這是不可避免的,特別是放榜後,私下裡言語中傷,傳播謠言什麼的,年年都不缺。
而南方舉子一般都對北方舉子十分不屑,在他們看來,北方舉子都是土包子,學問不怎麼樣,但是紅眼病卻很多,自己沒本事考上,就酸言酸語的議論別人抱大腿,有後台。
實名揭發的落第舉子,都已經進了廷尉大衙,在各方密切關注下,幾人都不曾反口,堅稱自己所言屬實。
有了這幾個人做先鋒,北方舉子們在有心人的鼓動中,紛紛聯合起來上書朝廷,要求嚴懲作弊者,所有南派舉子都有嫌疑,取消本次恩科的不公正成績。
外面鬧得紛紛揚揚,南派和北派的舉子互相仇視,口誅筆伐接連不斷,並且在廷尉開始搜查取證時,竟然真的在譚慶學的住處搜到了科舉的考題,以及其他舉子和南派官員往來的書信。
這下子鐵證如山,坐實了南派漏題之說,一時之間牽連廣泛,樞密院內大半的南方官員全部被擼,清流一派更是借著舞弊案抓住了機會,大肆排除異己,朝堂上南派一方損失嚴重,精銳官員去了十之三四。
因為此次恩科中榜的南方舉子占了泰半,被抓出來舞弊的十幾個人,其他的人也不能說沒有嫌疑,索性此次成績全部作廢處理。
而參與舞弊的舉子三代永不錄用,取消考試資格,本人更是被判流途千里,十年方能回來。
本來前程無限的狀元郎譚慶學,長得好看,學問也好,讀書人都以能在文會與之結交為榮,如今也變成了作弊上位的過街老鼠。
原先他在文會上作的詩詞和文章都被收錄傳抄,更有結集出版,風靡京都,購買者供不應求。
現在買書的人都引以為恥,紛紛聚眾一起焚毀,書店也默默的把沒賣完的手抄版銷毀。
清涼山上,清流一派的官員人人內心火熱,而南派大勢已去,只能在朝堂上龜縮求生。
「現在你爹要樂瘋了吧!」
在山上的別莊裡,陳芸搖著鑲金玉寶石的摺扇,嘆息般的對謝奕道。
而謝奕的心情並不是很愉快,他手裡捧著的一本《文達通治》皺眉。
《文達通治》就是譚慶學的文集,收錄了他近三年的詩詞文章,原先在文會上,謝奕也是和譚慶學有過交集,關係雖然並不怎麼熟稔,但是謝奕一直覺得譚慶學是有真材實料的。
譚慶學這個人年少才高,這是毋庸置疑的,雖然謝奕也不樂見他被眾多南方舉子推崇備至,在文輝上被抬得太高,但是就是謝奕也要承認的,他確實是有狀元之才,說他是靠著舞弊當上狀元,謝奕並不相信。
「這書你怎麼還沒有焚毀,做人要緊跟潮流啊。」
陳芸見謝奕一直沒有理會自己,反而坐在桌子前抱住書發呆,走過去一把從他手裡抽了出來,看了看封面,就笑了。
說起來,這譚狀元也是倒霉的不輕,屬於城門失火被殃及的池魚,怪就怪他平時愛在文會出風頭,盛名之下,就被忍拉出來當椽子了。
「我總覺得不該如此……」
謝奕揉著額頭,輕輕的說了一句。
就曾經的那幾次接觸來看,譚慶學身上的清高自傲比一般文人更強,正是文心雕龍,如玉君子。
據說他從小有過目不忘之能,年方十三就在鄉試中奪魁,這樣註定了日後會無限耀眼的人物,便是給他題目,也根本不屑去舞弊吧。
「呵……命不好嘛,生在南方。若是生在北方,這次舞弊案就是他飛黃騰達的天梯了。」
陳芸輕嘲的一笑,譚慶學說到底也就是個黨爭之下的炮灰而已,再有才也沒有用。閻王教你三更死,絕對不會到五更啊。
京都里可能很多人心裡都會如謝奕那樣,為譚慶學覺得可惜,也願意相信他並不是能做出這樣事的人,但是有什麼用呢,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並不會因為你無辜而不會牽扯到你身上。
黨爭是最殘忍的博弈遊戲,舞弊案相對來說結案結的很迅速,那些擺在檯面上的證據,是真是假都根本就不重要了,只有利益和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朝上的「勢」掌握在誰的手裡,誰就能代表正義公理,輸了這場博弈的炮灰,只能被踐踏和遺忘。
聽著陳芸的話,謝奕的腦袋更疼了,他又不傻,她話里的暗示謝奕聽的明白,而且也能夠想到,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譚慶學只是無辜的整治犧牲品,那些炮製的所謂書信和泄露的題本,完全可能作假,而既得利益者,就是他親爹一脈的人。
過了沒幾日,譚慶學等人從收押的牢獄裡出來,發配流放,謝奕特地站在街口遠遠的目送他們。
這些人曾經都是志得意滿的年少英才,從南方的家鄉遠道而來,帶著功成名就的期許和冠蓋京華的未來,如今一朝天翻地覆,跌入泥潭,再也不復往日榮光。
看著那些人垂著頭,面色憔悴青灰,謝奕就覺得內心酸苦難言。
「把這些銀子偷偷給他們送去吧。」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幫他們打點一下獄卒,畢竟長途流放肯定會吃苦頭的,有點余錢能夠過得更輕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