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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20:01:31 作者: 魚眠於海
    條形的個人成績單被隨手放到桌面,言建平的食指快速叩擊桌面,「你說你們一起長大,人家數學考145,你連125都考不到!」

    言律聽著那急促的敲桌子聲音,眉心緊蹙,手也握成拳。

    他知道再聽兩句,爸就會放過他。

    但是,他忍不住不服氣地懟回去:「怎麼沒進步了,不是進步了十幾名嗎?」

    「十幾名夠什麼,那是全校十幾名,你在班上進十幾名啊!」敲擊聲不停,言建平語氣加重,「阿律,馬上高考了,你這成績怎麼辦!」

    言律不以為然地說:「就讀個二本唄,又不會怎麼樣,讀個四年早點出來工作了。」

    「你怎麼說話!」言建平改為用四根指節敲擊桌面,聲響隨著他的情緒變得急促,「讓你考個一本能要你命!溫月發揮失常都過了本一線,你呢!」

    「本來就是你們非要我復讀。」言律小聲嘟囔,看言建平臉色愈發難看,他撇了撇嘴,「萬一我今年超常發揮了呢?」

    「就兩個月了,下次月考你數學再考這分數,你等著再讀一年吧!」

    言律不說話了,決定「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爛泥扶不上牆!」言建平看著他吊兒郎當的樣子,用力一拍桌子,「快去學習,自覺點!」

    言律轉過身,往自己房間走,走到房門口還能聽到媽媽在小聲勸爸爸,「你別給阿律這麼大壓力。」

    他背著書包回了房間,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感覺像要壓下來似的,把他壓死。

    一定是夏天到來了,不然他怎麼會覺得透不過氣來,要窒息過去。

    筒子樓隔音都不行,溫月家和言律家隔了不到一米,這個天氣兩家都開了窗,溫月在隔壁什麼都聽見了。

    趙女士又拿她的成績去耀武揚威了,她的分數像趙女士身上的孔雀毛,遇見家長同類,非要把人給比下去。

    溫月摁亮了檯燈,從書包里摸出今天發的試卷,他們早就進入無止盡的刷題階段,每天做的不是真題就是模擬題,一套又一套的試卷,無休無止。

    尖細的筆頭落在紙上,她一筆一划地演算著習題,草稿紙上面的字跡都整整齊齊,她在驗算。

    驗證完畢,溫月用橡皮擦將題號下面的鉛灰色標記擦去,才開始對答案。

    她換上紅筆,給自己計分,再加上錯題本,她積攢的錯題已經又大半本了。

    做了兩套試卷,溫月舒展了一下筋骨,她抬眼看書桌上的小鬧鐘,已經快轉鍾,趙女士估計要再晚點才會回來了。

    趕緊收拾衣物去浴室洗澡,夜裡水都不熱乎,溫溫的,她隨便沖了幾下便濕著頭髮回到書桌旁。

    白色的毛巾搭在尚滴水的頭上,她脖子到胸口還帶著熱氣熏出的粉,待她取出那本《罪與罰》點了一遍錢,那些粉色才消去。

    溫月覺得自己和課本裡面《歐也妮·葛朗台》的主人公一般,總是數著自己的那點財產,非得數上一遍,才能安心睡覺。

    還有一天,最後一天,也許是高考前的最後一次機會。

    -

    「小律,早啊。」溫月微笑著打招呼。

    言律只是微微抬眼,點了下頭,又將注意力放回手機。

    今天倒是清醒著。

    「吃不吃?」溫月把裝著包子的袋子在他面前晃,透明的袋子上面還凝結著熱氣蒸出的霧氣,她誘惑道:「豆沙的。」

    言律頭也不抬,「不了,一會去校門口買粉。」

    溫月彎下身,讓自己擠進他低矮的視線範圍里,「已經不喜歡吃甜的了?」

    言律看著嬌小的少女歪著頭,馬尾從耳際垂落下去,鏡片裡反射出背後太陽的光亮,他淡淡「嗯」了聲。

    溫月皺了皺鼻子,似乎不滿意他敷衍的態度,起了身後還一直望著他。

    她三下五除二將豆沙包幾口解決掉,她坐在自行車上準備,言律還低頭看著手機。

    自行車是男式款,讓她憑空高了許多,一斜眼便看到了言律手機上面的聊天界面。

    最頂端上有兩個字,小晚。

    唉,挺關心同學的啊,顧晚這個時候得了水痘,該是糟心死了。

    首先成年之後得水痘會比較難恢復,而且容易留印子,顧晚那麼好看,臉上留痘印的話,她肯定不舒服。

    再者顧晚也是復讀,她平日也刻苦非常,一個禮拜不能上課,也該心焦。

    溫月又看了言律一眼,他手指快速在虛擬鍵盤上來回,已經打了好些字上去。

    他們是一個高中的,該是很熟。

    一時走不了,溫月便看著車把手發起呆來。

    她和言律的水痘是小學一起出的,她打小就體質差,年級里不知道是誰傳染給了她,她回家和言律玩了一晚上,第二天言律就開始身上癢,掀起衣服,和她一樣,好多紅包。

    兩家的家長輪流看顧,不讓兩個倒霉孩子撓痒痒,晚上睡覺都是把兩人連著被子一起捆起來。

    兩人像蠶蛹般睡在一處,小嘴裡喊著的全是痒痒,兩個人還偷偷在被子裡面滾著撞對方,希望減輕一些身體的瘙癢。

    回憶因為旁邊的聲響猝然中斷。

    「傻笑什麼?」言律收好手機,抬手自溫月頭上揮過,隨後蹬上自行車,「走了。」

    溫月頭髮被碰到才回了魂,把頭從車把上抬起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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