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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9:58:50 作者: 嫁酒
    清了清嗓子,段之願帶著鼻音說:「我想,考一個好的,大學。」

    「不是這個城市的,是大一點的地方,或者,是國外的。」

    平時她的聲音纖細輕柔,似是六月傍晚的微風,如今摻雜了沙啞,更像風捲起的沙礫。

    張昱樹雙手環在胸前,認真聽著她的細語。

    「我,我要好好學習,備戰高考,我不想和你……」

    說到這,她突然哽了一下,去觀察張昱樹的神情。

    確定他還沒有生氣,才忐忑道:「不想和你,扯上關係。」

    屋檐上滴落下來的雪水似乎停止,街邊的車水馬龍聲也消散在耳畔。

    段之願是張昱樹無意中發現的一個寶藏。

    他想把她妥善保管,又總是耐不住自己內心的歡喜。

    想要接近她,聽她說話,從喜歡看她哭到更願意逗她笑。

    可如今,寶藏告訴他,不想跟他扯上關係。

    張昱樹別開眼,鼻間呼出嘆息的白霧。

    瞳孔映出無力和挫敗感,他沉聲問:「你確定?」

    段之願點頭,還在輕微地抽噎。

    「我們,還小……我17歲,還沒成年,不能早戀。」

    離得很遠,張昱樹看見她經常坐的那班車到了。

    他又能怎麼樣呢?

    像之前那樣,強拉硬拽嚇唬著把人哄到家裡,還是握著她的雙肩逼她跟他戀愛。

    不行,她會哭。

    她一哭,他就捨不得。

    「你走吧。」張昱樹說。

    下一刻,段之願像是受了驚的綿羊,忙不迭就跑了。

    趕在最後一個上了車,小小的身影湮沒在黑暗的車廂里。

    小沒良心的。

    幫你要回來手機都沒換你一個笑。

    張昱樹懨懨回了家。

    他坐在沙發上,老賀打來電話:「走,包宿去。」

    「不去了。」張昱樹說。

    老賀這一句本來是陳述句,沒料到他會拒絕,又問:「家裡又出事了?」

    「沒事。」張昱樹一邊說一邊把扔在床底下的書包找出來。

    在裡面翻了翻,拿出來幾張帶著褶皺的鈔票和廢紙,丟到一旁又抽出一本書,說:「我學習。」

    電話那端沉默良久。

    老賀:「你他媽是誰啊?」

    張昱樹低笑:「怎麼?我還是學生呢,我學習不是應該的嗎?」

    老賀:「我得罪你了?」

    草。

    他學習有那麼奇怪嗎?

    兩人沒說幾句話,張昱樹就把電話掛了。

    到底還是沒去網吧,拿起書來看了一會兒,文字開始在眼前錯亂,一個一個好像活了過來變成了3D字,在眼前群魔亂舞。

    張昱樹罵了一句,抖抖書接著看。

    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

    夢見身材窈窕的姑娘手裡捧著證書和獎盃,十七中的校長親自給她頒獎。

    她梳著乖乖的馬尾,穿著純白色的連衣裙,裙擺的紋路都夢的真真切切,那是天使的象徵。

    麥克風屹立在她身前,她一雙眼睛透亮似星河,站在台上抒發她的獲獎感言。

    而後她拿著獎盃離去,他也忙不迭跟了過去。

    好不容易追上她,她卻告訴他。

    「我們不是一路人,我考上大學了,你卻又要再復讀一年。」

    臉上的鄙夷毫不遮掩,對他的態度和剛剛在台上的態度截然相反。

    張昱樹突然驚醒。

    窗外陰沉,他手裡的書掉落在地上。

    獨自坐在那安靜了一會兒,張昱樹一拳鑿向牆壁。

    有什麼了不起的。

    上了大學又能怎麼樣。

    不扯關係就不扯,他還在意那個小結巴?

    --

    事情終於告了一段落。

    因為段之願那晚徒增的勇敢,和理直氣壯的說服。

    她和張昱樹的關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疏遠。

    有幾次在走廊里擦肩而過,張昱樹就像是沒看見她一樣,和李懷他們勾肩搭背說晚上一起去網吧。

    放學時,她路過巷口看見這群人很多次。

    烏煙瘴氣混合吵鬧的罵聲,有人認識她,見她走過來聲音會小一些,而後沒幾秒鐘,吵鬧聲繼續,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沒有再來打擾她。

    他們都默契地不再打擾她。

    關於打架的事情有了最終的處理結果。

    齊子明因為潛入教室辦公室偷竊財物,被勒令退學。

    儘管張昱樹帶著老師一起過去,但也存在過失行為。

    李飛沒有保他們,讓他們三個人每人寫一份檢討,在某一個課間操時間當眾朗讀。

    那天的風很大,張昱樹還是那麼特立獨行。

    他拿著檢討書,剛說了兩句話,一陣風吹跑了他手裡單薄的紙。

    他便直接對著麥克,懶洋洋做了幾句保證。

    說是保證,更像是講話,因為他的話音一落,底下就有他的好兄弟們帶頭鼓掌。

    一點也不怕事大。

    張昱樹輕佻抬眉,臨下去之前還說了句:「謝謝大家。」

    又引得一陣鬨笑。

    也是這天中午,林落芷悄悄跟段之願說:「我撿到今早被風吹走那張檢討了,是空白的!」

    是啊。

    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寫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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