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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9:56:25 作者: 浮生逾白
    不過想是這麼想,殿前總管海思公公把藥端進來時他還是喝了。

    這病來勢洶洶,每每降下去不久便重新燒了起來,總不去根,所幸琛州事畢,西北也基本穩定了下來,梁琊把剩下的事全扔給了裴倫和柏煒,每日裡除了喝藥就是在床上躺著。

    因此楚嵐進來的時候,梁琊正在床上無所事事,見他進來驚訝道:「阿嵐?你怎麼來了?」

    楚嵐道:「聽說皇上病了,來看看皇上。」

    梁琊對旁邊海思遞了個眼色,海思悄悄退出去了,梁琊起身要下床,楚嵐急忙近前道:「皇上躺著休息罷。」

    梁琊道:「阿嵐,你能不能喚我景明,一口一個皇上多疏遠。」

    楚嵐猶豫了下,道:「景明。」

    粱琊看他像是不情不願,心裡嘆了口氣,本來想去攬他的手也沒動了,兩人便無話了。

    楚嵐沉默了會又問:「你前些日子忙成那樣,何苦這麼冷還跑一遭。」

    梁琊道:「我不想叫你失望。」

    他沒用朕,而是用的我,梁琊本身這幾日病中身子就不爽利,聲音也帶著點低啞,聽起來格外疲憊。

    楚嵐又好一會沒說話,梁琊偏頭看他時發現他眼裡帶著一絲曾經的那種深情,於是試探著道:「阿嵐,你回宮來住吧。你不心疼我,也心疼心疼天下百姓。」

    楚嵐道:「好。」

    粱琊沒想到自己生病生出這麼個意外之喜。海思已經把斂月和秋妍送走了,梁琊撥了內朝四殿的延英殿給楚嵐住,不過楚嵐多數時候還是同他一起呆在一起。

    這天楚嵐躺在床上的時候道:「景明,把齊煜放出來吧。」

    梁琊道:「你還惦記著他呢?」他冷笑一聲:「早放出來了,琛州平叛就是他帶的兵。」

    楚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又想梁琊也確實有這樣的氣量。

    他往梁琊身上靠過去,梁琊體格雄健結實,他半趴在梁琊胸前,摸著梁琊腰側肌肉,笑道:「怎麼?醋了?」

    梁琊哼了一聲,楚嵐笑眼彎彎地看著他:「其實我和齊煜沒什麼。」

    梁琊道:「齊煜心思都明晃晃寫臉上了,還沒什麼呢?」

    楚嵐笑的越發開懷:「許是有的吧,但我後來才知道,他接我去只是因為當年先鎮國公夫人重病時,家父給過他一個祖傳方子,多留了夫人兩月,他恐你出事波及到我。後來他看我冷淡,倒也沒有勉強。」

    梁琊冷冷道:「算他識相。」他聲音里無端帶著點狠意:「本想著邊關兵權收回來就法辦了他。」

    對於楚嵐而言,粱琊在這場動亂中的舉動無疑給他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痛,但他並不想再去回憶,在這樣的情形下。

    他十四歲家破人亡,被官賣進名江樓,十六歲被梁琊帶回攝政王府,至今已經六年。這個冷毅持重,威服九州,卻又對他體貼入微的男人占據了他迄今為止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在他心中無可取代。

    楚嵐曾經失去過一次梁琊,知道那是怎樣的痛楚與絕望,他並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他想,也許這件事並不是不能遺忘,時光如流沙,終會掩蓋住所有的輾轉愴然。

    那時他年紀尚小,還未曾明白,這世間有人,生來便是不能愛的。

    永固十四年,邊境終定,鴻祚巍峨,盛世昌榮。敬宗皇帝在位時庸碌無為,粱琊卻用了短短七年將大雍推至開國以來的頂峰。

    這天楚嵐去宣政殿的時候剛巧碰到程雪輕出來,陸機死後他曾問過粱琊這事,粱琊淡淡道:「他和右相裴倫好上了。」

    楚嵐驚訝:「這麼快?」

    「陸士衡死後大理寺卿這位置一直空著,他想往上爬,自然是要快。」梁琊嗤笑一聲:」裴倫剛過而立,是前前右相裴繼宏之子,家世顯赫,人也英俊,難為他能搭上這麼個人。」

    楚嵐看著殿中熏籠飄出繚繞纏綿的煙霧,又倏忽消失不見:「那景明會提他嗎?」

    梁琊臉上帶著點漫不經心:「現下大理寺確實是他一人在挑,看他表現吧,做不出事來跟著誰都白搭。」

    程雪輕仍笑意盈盈地對他拱手:「楚公子。」

    楚嵐回禮道:「近日聽聞程大人擢升大理寺卿,恭喜程大人了。」

    接著柏煒和金鏑也從裡邊出來,柏煒譏笑一聲,對楚嵐點了個頭,從旁邊走了。金鏑笑著跟他打招呼:「楚公子。」

    程雪輕渾然不在意柏煒,反倒是楚嵐看他樣子覺得他似乎有什麼話想和自己說。

    但程雪輕看了旁邊金鏑一眼,最終只是寒暄了幾句就告辭了,楚嵐進了宣政殿。

    梁琊看他進來叫道:「阿嵐。」

    楚嵐道:「來看看景明,今日忙嗎?」

    梁琊將御筆擱在筆山上:「摺奏哪有批完的時候,今兒個天這麼好,咱倆出宮玩去。」

    城東新辟了一坊,喚做巴達坊,原本是專供西域商人用來談大宗交易的,後來常駐在這裡的商人會在主路賣點隨身帶的小玩意兒,漸漸發展成了定安城裡著名的異域風情街。

    兩人換了便衣出宮,溜溜噠噠往這邊來了。

    巴達坊入口是一條窄窄的小胡同,用斑駁的黑木簡單搭了個門框,纏了五彩絲帶,上面歪歪扭扭用中原字寫著「巴達街」。

    進去沒幾步路驟然寬闊了許多,街上不少扎著皮衣的胡人往來,有舞姬在桌上長歌而舞,翩翩如流光炫然中金色的蝶,旁邊有幾個龜茲商人坐在酒館門前看著楚嵐,吆喝著聽不明白的語調,為首的是個藍眼睛英俊的年輕人,對著楚嵐舉了舉杯,粱琊快步走上前來擋住了那幾人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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