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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9:43:30 作者: 良月十三
    抿了抿唇,即鹿望著臨海的建築,想找找看哪裡有一家新開的花店,又不想顯得太期待,面上仍是淡淡的帶著頹然,心臟卻已然疾速跳動,不自覺地掐了掐掌心。

    即鹿不想再去想這些事,垂了眼,強迫自己不去看它。

    段從禎餘光瞥見他動作,微微勾唇,冷硬眉目染上幾分難得的溫和,把手機仍給他,抬手指了一下右邊的巷道,「那條街到底就是了。」

    即鹿沒反應,只順著他的動作看下去,街道下坡,最下面是一條環島公路,繁華的街市上,花店正好在環島公路右側,店面朝向繁榮的城市,背面窗扉對著一望無際的海洋。

    饒是如此,即鹿也還是有些驚訝,眼中泛起幾分光亮,連身軀都坐直了些。

    花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普通的店面,普通的櫥窗,裡面是黑的,只看得出很乾淨。

    即鹿愣了愣,有點猶豫,微微皺眉,不確定地開口,「裡面什麼都沒有,是空的啊……」

    他懷疑這又是段從禎撒謊騙他的什麼把戲,只等著看他希望落空。

    「是。」段從禎點點頭,伸手打開店門,側身給即鹿讓路,聲音平靜,「等著你來填滿它。」

    玻璃門在面前打開,即鹿怔了一瞬,下意識抬頭看向段從禎,只看見一雙過分深邃而沉默的眼睛,好像深不見底的水潭,沒有絲毫波紋。

    心口一跳,即鹿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兩步,燈打開,他才看清了這家店面的全貌。

    很大的一間房子,壁上鑲嵌著供吊蘭擺設的木架,正中間有一張大桌子,可以插花練習,原木花架層次分明,手感厚重,還能聞到木質香水的淡淡芬芳。

    雖然都是空的,卻仍然可以感受到裝潢的精緻典雅。

    喉結滑動,即鹿望著整間屋子的裝潢,一時有些怔忡。

    「要不要去樓上看看?」段從禎看他臉色,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

    「樓上……」即鹿收回摩挲在插花台上的手,聲音乾澀,「也是空的?」

    「嗯。」段從禎頷首,「不大,只有一間臥室,但是有很漂亮的陽台。」

    即鹿微微垂眼,胸口起伏的幅度慢慢變大,卻始終沒說話。

    「穿過這裡,有個小花園,在海邊。」段從禎指著旁邊的幽深走廊,「原本那塊地沒有批給我,但是我覺得用來做花園會很好,就要來了。」

    「花園……」即鹿無意識重複他的話,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跟他說話。

    「嗯,花園。」段從禎走在前面,微微側身,偏頭示意,「去看看?」

    「朝南的嗎?」即鹿訥訥地問。

    「嗯,東南朝向。」段從禎點頭,「能看見朝陽,夕陽就不行了。」

    「朝大海嗎?」即鹿又問,聲音小了許多。

    「嗯。」

    「大不大?」即鹿問。

    「不大,但很漂亮。」段從禎說。

    「……很漂亮?」

    「很漂亮。」

    「……」

    即鹿沒再說話了。

    段從禎看著他低垂著眼,看不出眸中情緒,額前散亂的發微微垂下,堪堪遮住眉眼。

    男人脆弱的樣子就像快要凋謝的花,像瀕死的鹿,像掉進陷阱的獵物,讓人忍不住想要欺凌,想要摧毀,想要占有。

    段從禎不自禁地抬手,微冷的指尖觸到男人眼上,指腹感受到他本能地眨眼,睫毛拂過指腹,帶出觸電般的細微觸感。

    喉嚨一緊,心口卻莫名乾澀起來,細微的疼痛讓段從禎感到陌生。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似痛非痛,並非來勢洶洶,卻仍讓人難以防備,如同藏在皮膚下綿密的針,蟄伏著,甫一動情便會冒出來往心臟上扎。

    段從禎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疼痛,直到跟即鹿在一起。

    這男人看上去是溫順的,可以拿捏的,可以背叛的,沒有自我的,但他卻實實在在讓段從禎痛過很多次。

    生理的,心理的,精神的,思想的,他發瘋一般踢在自己腹部,明明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刺痛感卻久不消散,他把刀子插進肩膀,明明麻痹了神經,他卻仍然感受得到血肉被剜開的撕裂。

    段從禎卻突然感覺,即鹿帶給他的痛苦,從未如此強烈。

    那些生理的,肉眼可見的傷,並不如現在疼痛。

    他想起那天,診室里,那位醫生的話。

    「段先生,你經久不息的痛楚,也許是心因性的。」

    「也就是說,是傷心導致的。」

    低眼凝視著面前沉默不語的男人,段從禎緩緩收回手,垂在身側,極為緩慢地攥成拳。

    即鹿仍然抿著唇,並不抬頭看他,面色僵硬,像是在竭力壓抑什麼。

    過了許久,或許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才輕聲開口,聲音乾澀,帶著顫抖,「段從禎,走吧。」

    眸色微變,段從禎垂眼盯著他,聲音冷淡而穩,「不去看看?」

    「不了。」即鹿忙搖頭,眼睛有些霧氣,低著頭,重複道,「不看了,我想回去。」

    說著就要往外跑。

    手腕被拉住。

    段從禎抓著他的手腕,淡聲道,「看看吧,也許你會喜歡。」

    「不用。」即鹿扯了扯嘴角,手臂執拗地用力,從他掌中掙脫出來,「我好累,回去吧。」

    段從禎望著他,久久沒有說話,眼神深邃而銳利,好像要把他撕開,看看他內心最深處的欲望,好像下一刻就要戳穿他蹩腳的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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