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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9:40:50 作者: 煙貓與酒
    情緒這東西有時候真的讓人無法理解。

    連蕭都想不明白真正點燃他的,到底是丁宣這個沒心沒腦的狀態,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連蕭是最受不了聽人說丁宣有病,他自己心裡明白跟聽人說出來,那是兩種感受。

    偏偏周狄早上那句煞有其事的「有病的是丁宣」,在他腦子裡有意無意地轉了一整天。

    「你到底是聽不懂還是沒長舌頭?」

    連蕭兩步跨過椅子來到丁宣面前,心裡的聲音在告訴他「別發火」,他卻控制不住自己,使勁一撥丁宣的下巴,讓他仰起來跟自己對視。

    「我問你傘呢,傘,你不知道什麼是傘嗎?」

    別嚷他了。

    「到底是被人拿走了還是偷了,是不是又被班裡人欺負了,你就不能說話嗎?」

    別嚇唬他,這是個傻子。

    「誰拿你東西了,你他媽就什麼都不知道嗎?」

    他有病,他跟正常人不一樣。

    「說話啊!」連蕭到了兒沒忍住,捏著丁宣的嘴擰了一把。

    窗外的天色已經被涮得很暗了,雨聲沒有絲毫減緩的趨勢,仍然「嘩嘩」地涮在天地間,窗戶上,耳朵里。

    隨著一聲悶雷響起,丁宣突然很劇烈地哆嗦了一下,像發癔症,縮著脖子直往後貼,側開臉躲著連蕭,眼珠跟發紅的嘴角一起混亂地顫動,喉嚨里滲出嗚嗚嚕嚕的怪動靜。

    這動靜像個無形的馬達,震得連蕭太陽穴一縮一縮的發暈。

    儘管丁宣今天沒有又喊又叫地鑽桌子,他看著丁宣這樣,還是覺得一陣陣的泄勁。

    等丁宣穩定下來後,他重新壓了口氣,抬手把自己濕淋淋的外套脫下來就往人家腦袋上系。

    繫到一半,連蕭用手攥攥實在是覺得濕得厲害,乾脆把裡面貼身穿的薄毛衣扒了,包著丁宣的腦袋打了個結,只給他露出兩隻眼睛。

    重新套好濕外套,他摟著丁宣往胳膊底下一夾,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挾著丁宣衝進雨里。

    這一天又是吹風出汗又是淋雨,那天晚上吃完晚飯,連蕭就燒起來了。

    連蕭打從會在地上爬開始就被老媽收拾得皮糙肉厚,上回生病是什麼時候他自己都忘了。更何況老媽養小孩的標準里,感冒基本等於不是病。

    所以連蕭一開始也沒覺得自己哪難受,就是覺得今天飯不香,扒拉兩口就飽了,吃不下去。

    「臉怎麼脹得跟猴腚一樣,你熱?」還是老爸去抽飯後煙的時候從連蕭旁邊過去,往他臉上彈一下,摸著不對勁,喊老媽給他拿體溫計。

    「沒有,給丁宣量量。」連蕭懶得動,老媽扯起他胳膊直接往胳肢窩裡一捅,他「哎」一聲懶洋洋地夾上。

    「宣宣沒事。嘴上怎麼紅一塊,吃飯燙著了?」老媽捧著丁宣的臉跟他碰碰腦門,丁宣歪著肩膀往旁邊躲,眼角一瞟一瞟地偷看連蕭,用手指頭摳桌子。

    連蕭沒接話,有點心虛,也不想搭理丁宣,感覺沒勁,整個人拉拉著臉賴在椅子裡看電視。

    等了幾分鐘,老媽把溫度計拿出來一看,37度5.

    「沒事,低燒。」她甩甩水銀把溫度計收起來,「淋雨淋的吧,該,傘都能弄丟。」

    連蕭沒說話。

    「蓋被子捂捂汗就好了。」老媽嘴上數落著,手上一點沒耽誤,去給連蕭收拾床,「媽給煮個雞蛋面。」

    連蕭坐著的時候沒覺得困,往被窩裡一躺——也可能是知道自己發燒難免帶上心理作用,暈勁兒還真上來了。

    剛晚上七點來鍾,新聞聯播都沒放完,他閉眼聽著門縫外漏進來的電視聲,腦子裡輕飄飄的,想著剛才被他又凶又掐,還傻愣愣的丁宣。

    連蕭有些煩躁地翻了個身。

    他發現比起丁宣發起瘋來又喊又叫,他現在越來越遭不住的反而是丁宣犯傻的時候。

    丁宣一傻他就難受,還是那種說不上來的難受,像恨鐵不成鋼,偏偏這恨鐵里還帶著讓人心煩的自責。

    老嚇唬丁宣幹嘛呢。

    他能知道什麼。

    閉著眼正暈著,房門傳來輕輕的「吱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了。

    這小動靜,他不用回頭都知道是丁宣。

    連蕭沒動,想到剛才丁宣想看他又不敢好好看的模樣,他心裡還鬧著,數著半拉耳朵聽丁宣在幹嘛。

    丁宣也沒幹嘛,他一天天在家裡從來就沒什么正事。

    在屋裡沒頭沒腦地繞了兩圈,連蕭聽著他的腳步聲,人都聽得有點兒迷糊了,腳步聲終於停了。

    與此同時,在他腦袋後面,傳來一道細細輕輕的呼吸。

    連蕭等了兩秒,微微偏回腦袋往後一看,丁宣就站在床沿邊,以一個別彆扭扭的姿勢彎著腰,跟他枕在一起,嘴角還掛著被他擰出來的紅印子。

    第60章

    常年不生病的人冷不丁病一下,反應往往比一天三杯藥的病秧子還厲害。

    這話在小孩兒身上同樣適用。

    連蕭原本跟老媽一樣,沒把低燒當病。結果一夜過去燒退沒退不知道,第二天早上他直接被自己兩個大噴嚏給震醒了。

    「哎。」他搓搓鼻子往床頭上靠起來,一整個頭昏腦脹,感覺嗓子眼兒也腫了,還痒痒,咳一聲嘶嘶啦啦地幹著疼。

    窗外天色還是多雲,但是能看出來已經是大白天了,丁宣睡覺起床都規律得很,床上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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