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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9:40:50 作者: 煙貓與酒
    雨要是在放學的時候下下來,他跑去接丁宣,挨淋的還是他。

    周五最後一節課本來該是班會,這會兒快期末了,班裡老師都愛占課,眼見著放學的時間就要到了,班主任還攥著卷子講個沒完。

    還剩下一篇半的閱讀理解,連蕭瞅他那架勢,是準備全都講完再放人。

    「你跑,得了嗎?」趙光耀一瞅連蕭往後看時間,就知道他半顆心已經飛他弟那邊了。

    「等打鈴吧。」連蕭看眼窗外的天色,雲層陰麻麻的往下壓著,肉眼可見地兜著一包雨,隨時準備「嘩啦」一聲往下降。

    再往講台瞄一眼,估計他想溜的模樣太明顯了,班主任嘴皮子直翻飛,還沒忘了勻出一枚眼珠子瞪著他。

    果然,有這麼一眼壓著,放學鈴打了也不好使。

    走廊上別的班已經開始出人了,班主任只是語速提快了些,假裝沒聽見。

    班裡嗡嗡著有些躁動,他又猛地把音量也提上去,「哐」一聲把教室前門給拍上了,讓連蕭把後門也給關嚴。

    講完卷子做個總結,再布置布置家庭作業,足足拖了有小二十分鐘的堂這節課才算完。

    「行了,放學吧,今天有雨,都早點回家。」

    班主任這句話一出來,連周狄都扭頭掃了眼時間,朝連蕭這兒看看。

    連蕭拽起書包就開門往外走。

    「那個連蕭。」班主任在講台收拾著卷子,突然又喊他。

    「怎麼了我?」連蕭握著門框,應聲停下的時候有點兒不耐煩了。

    班主任隔著鬧哄哄的班裡盯他兩秒,不知道原本想說什麼,喊人一聲又什麼都沒說。

    「行了,趕緊去吧。」他擺擺手讓人趕緊滾,「我就看你期末能給我拿幾分。」

    天氣這種事向來就是怎麼防著怎麼來。

    連蕭出校門的時候還沒雨,都跑到一半了,頭頂突然就跟天漏了似的,豆粒大的雨水串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

    「靠!」二光也沒拿傘,雨水往臉上一砸還以為被鳥屎淋了,往上躥了個高。

    倆人支起書包擋頭上,跑到二光家跟紡織一小的岔路口時,連蕭橫起胳膊肘杵他一下:「你回去吧!」

    「沒事!反正都濕了,一塊!」雨聲太大了,二光扯著嗓子喊回來,腳底停都沒停。

    「回去吧,」連蕭加速兩步把他甩在身後,「就一把傘在丁宣那,塞不下你。」

    「操,滾吧!」二光罵了連蕭一句,轉身就往家跑,「什麼玩意兒呢這人!」

    連蕭衝進丁宣教室的時候,感覺內褲都濕得貼在屁股上了,低頭晃晃腦袋甩出一圈水。

    跟他比起來,丁宣簡直可以用安逸來形容。

    他在看雨,教室里除了兩個等爸媽來接的都走了,他一個人站在最後一扇窗戶前面,人只比窗台高半頭,仰著臉往外看。

    推出去的窗頁斜斜拍上一陣急雨,雨水濺在臉上,他也跟著往後縮肩膀,兩手還扒在窗台上捨不得收。

    呆頭呆腦的。

    連蕭跑得呼哧帶喘,看見他這小模樣跟沒見過雨似的,又覺得他挺好玩。拎著書包走到丁宣身後,他低著嗓子唬了丁宣一聲。

    丁宣聽見連蕭的聲音,回頭的同時胳膊就伸過來了。

    他先拽上連蕭的胳膊,又順著袖子滑到他手上,把連蕭往窗前拉。

    「下雨,沒見過啊?」連蕭把袖子往胳膊肘上捋,渾身濕得難受,彈開丁宣的手跟他隔開點兒距離。

    丁宣不嫌他濕,還是牽他,手指隨著雨勢松鬆緊緊地朝連蕭掌心裡摳。

    連蕭的耐心只有三二一,偏頭打了個噴嚏就把耐性給噴完了,兜著丁宣的後腦勺帶他回座位,拿書包回家。

    走到教室門口往包里一摸,他轉身又走回丁宣的座位旁,彎腰掏一把桌斗。

    「傘呢?」連蕭轉臉看著丁宣。

    丁宣的腦袋轉著,還在沖窗戶外面看,聽不見似的。

    教室里走空了,周圍的桌斗都是空的,一眼就能掃個乾淨。

    「問你話呢。」連蕭收回目光,衝著丁宣猛地踢了腳椅子。

    丁宣愣了下才轉過來,跟連蕭大眼瞪小眼地對了兩秒,他眼鏡飛快地眨幾下,開始摳褲子,左右亂看。

    就在這一瞬間,連蕭明明整顆腦袋都還濕著,卻實打實體驗到了天靈蓋躥火的感覺。

    剛才那些好玩可愛的情緒通通四散而飛,他捏著書包帶子瞪著眼前的丁宣,心底有個聲音清晰地向他重複著:這是個傻子,他有病,他那腦子就是個擺設。

    是個傻子。

    傻子。

    他有病。

    有病。

    病。

    然而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就在連蕭提一口氣硬壓火氣時,丁宣摳著褲子原地轉了半圈,又朝看雨的窗邊挪了過去。

    連蕭半口氣堵在嗓子口,心裡那串聲音被丁宣這個舉動徹底點燃,「砰」一聲炸開了。

    「連蕭。」丁宣還在窗邊不清不楚地喊他,「連蕭。」

    連蕭一腳把椅子踢開了三米遠,椅子腿在地上拉出刺耳尖銳的聲響,直到椅背砸在地板上,發出第二道響聲才中止。

    丁宣這下應該是真的被嚇到了,一手扶在窗台上,另一隻手還朝連蕭的方向虛虛伸著,也不眨眼不亂看了,微微張著嘴,直愣愣地瞪著地上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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