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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PARTⅠ

2023-08-22 23:51:03 作者: 陳毓華
  在外面流浪的這半年,紀已涼的心從來不曾這麼安穩過,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雖然不是自己的,沒關係,最重要的是,她不再是一個人。

  這房子裡有兩個人的影子,有光有熱的氣味,收拾得不算整齊的雜誌刊物,擱在椅被上的衣物,一盆乾燥花,就是那麼真實。

  直到這一刻,她的心才放鬆了下來。

  臨睡前,她在客廳的角落刻了痕跡,短短的一條線,要是不注意,並不容易發現這被破壞的一條槓。

  「這是什麼意思?」夏頡發現了,但沒有責罵。

  「這是我住在這裡的頭一天。」

  「所以今天是第一天?」

  「嗯,今晚過去,到了明天就是第二天,我在想我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寫上一個正字?」

  「也許你可以試試看,反正……這面牆壁不算小。」她的希望真小,一個正字也不過五天,她認為五天後他就會把她趕出去了嗎?

  一開始不讓人靠近、難相處的她,即使住下來了,心裡還是不確定能住多久吧?這孩子擔心的是這個嗎?

  紀已涼把夏頡的話想了一遍又一遍。

  牆壁很大的意思是隨便她怎麼塗鴉都行嗎?或者是她可以一划一豎的一直畫下去,上千、上萬……然後無數的數字,直到牆壁不夠用嗎?

  她沒想到夏頡會這麼說,他是在用這方式給她保證嗎?

  他其實不必的,他對她一點義務也沒有,她並不是他的什麼人。

  可是,為什麼有股熱流從心裡頭翻湧出來,讓她想哭?

  她呆呆的進了房間。

  或許是身體的負荷早已經到了極限,一旦精神和身體雙重鬆懈下來,紀已涼發起了高燒,而且這燒退了又反覆升起。

  「已涼,你得去醫院。」是他的聲音。

  「我不要。」她說,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

  「你在發燒,燒退了又燒,這樣不行的。」腦袋要是燒壞了……

  「我不能去……我不能……別送我去醫院。」她啞著嗓子,神智不清的,一隻手卻死死的扳著床頭,生怕被帶走。

  「給我一個理由。」

  看著她因為高燒而不正常暈紅的臉、睜不開的眼睛,還有那麼堅持的手,他想聽聽她的理由再做決定。

  「我……會被……送進實驗室…我不想被解剖……我不是白老鼠……不是妖怪……」她口中吐出來的都是熱氣,艱難的吐實。「我不需要醫生,只是小感冒,我沒那麼弱,我的免疫系統很強,很快就會痊癒的。」她對植物和醫學也都懂一些,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讓她睡就好了,很快很快就會好了。

  「我不會讓誰在你身上動刀的。」他蹙眉,明明都快要昏厥去了,她卻強硬的抓著他的胳臂,要他給承諾。

  實驗室?為什麼?

  算了,現在那不是重點,醫生是一定要看的。

  「做人……說話要算話……說話不算數是……小狗。」

  「我就這麼沒信用?」實在很想打她屁股,這麼看不起他。「你給我差不多一點,生病的人要安分躺著,別當自己是只毛毛蟲。」蜷縮著就不必給醫生看了嗎?這也太鴕鳥了。

  「不能叫醫生——」她堅持。

  呼了好幾口重重的氣以後,大概是累極了,她慢慢的閉上倦極了的眼,眉頭卻還打著折。

  他到底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夏頡看著她眼睫下的黑影,動手把她眉頭的小折抹平。

  觸手可及的她的肌膚仍燙,他指腹停留在她的眉處,然後手掌捧住她的頰,他的眼黑如凝墨。

  昏睡中的她少了那種堅強姿態,更惹人心疼,明明這麼弱小,卻那麼堅強,這樣的她,讓夏頡心動不已。

  心動過後,他猛然醒過來,自己居然對一個孩子心動……他缺少滋潤,已經嚴重到來者不拒的狀況了嗎?

  醒悟過來了,也不管時間點對不對,他抓起手機,叫人。

  迷迷糊糊中,紀已涼一直知道有人用溫熱的毛巾替她擦拭流了汗的背和胸、手腳,為她換冰枕,還有一隻冰涼的手總是捂著她疼痛的喉嚨,有時是手心,有時是手背,為她緩解喉嚨的疼痛。

  她看不

  ..

  到的,是夏頡把冰箱裡所有的冰塊倒進盆子裡,然後裝上半盆的水,只要手上的溫度轉暖,他立刻放進盆子裡,冷卻,再拿出來,擱在她額頭上,就這樣反覆,一直到他叫的人來了。

  連打招呼寒暄的時間也省了,一露臉,梁凡就被夏頡拉進了紀已涼的房間。

  「喂,你的手怎麼那麼冷,又紅成那樣,我先給你看看是怎麼回事?」梁凡可沒見過這麼性急的老友,穿著薄薄襯衫的胳臂被老友一握,冷氣穿透過來,害他打了個寒顫。

  「我沒事,叫你來,要看的是她。」

  「好可愛的洋娃娃。」梁凡雙眼發光。

  「什麼不該有的心思都給我收起來,趕緊看病。」

  唷,怎麼看起來像帶小雞的母雞?梁凡心裡嘀咕著,人已經被壓進了椅子。

  這時,夏頡的手機響了。

  「你看病,我去接個電話。」

  梁凡揮揮手,已經進入身為醫者的狀態。

  夏頡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最後還是離開紀已涼的房間講電話去了。

  片刻,他剛把交代的事情吩咐下去,梁凡也出來了。

  「她的情況怎樣?」放下手機,夏頡就問。

  「看你緊張成那個樣子……欸欸……別瞪我,針打了,只是這孩子的身體有點奇怪,可是到底哪裡奇怪,一時又說不上來。」

  「庸醫。」

  「我是庸醫幹嘛半夜把我從床上挖起來?我好好的覺不睡,出診還沒有車馬費,我幹嘛那麼冤?」不爽了,他的病人多到從醫院大門排到恆春又繞一圈回來,這個傢伙居然罵他庸醫不過也只有這傢伙敢指著他的鼻子糗他,等等……「你倒是說說看,你去哪裡給人家拐的孩子?

  還是在外面跟哪個女人生的?交代一下,免得我回去胡思亂想。」

  交情太老的朋友,夏頡的根柢梁凡最清楚,夏頡從來都是獨善其身的人,讀書時沒聽過他跟哪個女孩走得比較近,這幾年成了機械工作狂,緋聞更是片葉不沾身,這次半夜把自己call來,卻是為了替一個堅持不肯去醫院的孩子看病,對他這樣一個收斂了所有心思,完全不外放的人,帶一個孩子在身邊,不像他的作風。

  「你愛怎麼想,是你家的事。」叫他來出診,他倒是像來敘舊的,囉唆。

  「口風很緊喔?」其中必有緣故。

  「信不信隨你,她是我一個遠親的孩子,暫時住我這裡。」

  「夏頡啊夏頡,我們今天才認識嗎?用這種理由糊弄我?我們從你穿開襠褲到現在認識多久了?別人我不敢說,你是最討厭小孩了,把一個這種年紀的孩子放在你這裡,我覺得可能性絕對低於你請纓去突尼希亞蓋百貨大樓。」

  「我叫你來不是給我沒完沒了的問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我要知道她到底哪裡出問題?」這才是重點好不好!重點重點重點!

  「壓力大、感冒。」有人要翻臉了。

  「壓力大?大到把身體壓垮?」感冒他能理解,但是壓力?

  她之前不善的態度,小獸般防備的姿態,那種把自己逼得像是走在沒有安全網的高空鋼索一樣的她,他忽然了解了。

  但是為什麼?

  「你不要小看現代疾病,很多都是來自各式各樣的壓力。」

  「我知道了,謝謝你跑這一趟,改天請你喝酒。」

  「還有……」大醫師慾言又止,仔細斟酌。

  夏頡瞅著他,等他說下去。

  「她的脈搏、心跳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一般來說孩子的心跳要比大人快,每分鐘的心跳數健康成人心律為60至100/分,女性稍快,十幾歲的孩子心跳數大概在每分鐘110左右,她的心跳數卻遠遠超過這些……「不過也有可能我的聽診器該換了也說不定,又或者,你最好送她去我的醫院做一次徹底檢查,如何?」

  他有未竟之言,就是這孩子不是正常人,但是看在夏頡維護她的樣子,他怕自己要是孟浪說了出來,下場應該不會太好。

  「先暫時這樣,也許等她人健康了,我會帶她去做有系統的檢查。」

  「醫院的醫生我都熟,要我先替她掛號與約門診嗎?」

  「不必。」

  他就知道。

  「我不能問問她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不能。」

  「夏頡,你這樣會更讓我往曖昧那方面去想。」

  「那是你家的事,不過你要是敢在腦子裡放一些不乾不淨的,朋友就不用做了。」

  梁凡以和夏頡三十年的友誼發誓,他這老朋友真的有問題了,問題看起來還很嚴重。

  從小到大都是健康寶寶的紀已涼,不生病則矣,一生病,等完全擺脫病魔,已經不知道幾天過去了。

  她總歸出一個結論,就是人不要小看感冒細菌病毒。

  身體不聽話,苦了自己也累了別人,譬如現在坐在她的床邊,等著餵她吃葯的夏頡。

  他肯定沒怎麼睡好,眼睛裡都是紅絲,紀已涼心裡十分愧疚。

  她也不想表現得那麼沒用,一來就找他麻煩,是人都會不高興吧。

  但是他的臉色一如往常。

  「這是最後一包葯,吃完,梁醫生說就不必再去拿葯了。」他晃了晃空葯包,知道紀已涼吃葯就像要她的命一樣,不拿出證據來,很難說服她。

  她不吃拐哄騙那套,很實事求是。

  大人才會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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