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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PART Ⅱ

2023-08-22 23:51:03 作者: 陳毓華
  夏頡趁亂把紀已涼帶出了巷子,那兩個吃米糧不知道米飯可貴,當人不知道臉皮要緊的不要臉東西,自然會有人把他們扭送去警局。

  「我的車子在前面。」他說。

  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的她,跟了幾步又停下來。

  夏頡很大男人的催促。「跟上啊!」

  看著他衣衫凌亂的,她抿著唇跟上。

  他幫了大忙,沒道理才從狼口逃生她就跟人家說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陽關道和獨木橋不同方向,再見不聯絡——太不近人情了。

  「為什麼不等警察來?」

  「不方便。」凡亞總裁打架的新聞要是見報,後續麻煩別說一堆,會有一陣子他都別想獲得安寧了。

  他不需要打知名度,不需要給嗜血的狗仔新聞,增加見報率。

  夏頡有些笨拙的掏出遙控器打開車門,他的指節疼痛,因為揮拳的關係,應該是脫臼了。

  「你不方便開車吧,我來。」她作勢要接下他的車鑰匙。

  他沉默,眼神複雜的盯著她。

  紀已涼從未見過他這麼奇怪的眼神,不由得呆了下,不過她立刻想到自己這模樣說會開車,姑且不說這年記的她哪來的駕照,哪個大人敢把命拿來給小孩玩?

  她全身的破綻。

  「……你就忘掉我剛剛說了什麼,你也知道剛才太過驚嚇,語無倫次是正常的。」她想盡辦法把話圓回來。

  「不是被嚇瘋了就好。」

  上了車,兩人一路維持著鴉雀無聲的狀態,回到夏頡位在公司附近的房子。

  詭異的是,下車後的她居然一步都走不動了。

  慌亂過去,才開始後怕,她這是遲鈍,還是其實以為自己夠堅強?

  誰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

  她僵在那裡,就停滯了那麼一下,他立刻就發現。「怎麼,現在才知道怕?」

  他剛剛還以為身為被害者的她也冷靜過頭了,現在的她正常得多,這才是她現在這年紀該有的反應。

  「等我一下下就好了。」這人精,這樣也能察覺。

  「別動。」他低斥。

  就算她已經盡力掩飾了,他仍看出她的沉重和疲憊。

  她早熟又有主見,獨立的不像小孩,到底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是什麼?而且,那種感覺只要她存在就揮之不去。

  他不喜歡這種揮之不去的錯覺,那會讓他引以為傲的情緒備受干擾,他必須努力去忽視,才能把理智找回來。

  他非常非常的不喜歡。

  「你這是做什麼……」紀已涼嚷嚷,他居然把她當成沙包似的扛了起來好丟臉,丟臉丟到北極圈去了。

  她的屁股又挨了他一下打「你就是要讓我變成對小女生下手的變態大叔是不是?叫什麼叫?。

  要我在這裡跟你耗到什麼時候?我的時間你買不起的!」

  他沒有戀童癖,他的時間寶貴,絕對不要浪費在這裡。

  「我不是沙包……我的胃不舒服……」

  那聲音帶著暴風雨前的寧靜,迫使紀已涼在猛然倒頭栽後,除了眼冒金星,除了淑女尊貴的臀部又再度遭受恥辱的同一個巴掌突襲外,她在心中極盡所能的把他上下祖宗八代都問候過一遍,卻也只能很可悲的無力申訴她的胃被頂著,這樣會吐啦。

  夏頡聽見了。

  他把她往下移,她的眼睛不必再和地板相看兩相厭,和她平視的是他深邃如黑海的眸子。

  「這樣呢?」

  她呆了好一下子,點頭,安靜了。

  他,好像不如想像中的難溝通……

  他是有錢人,第一次在咖啡店一見面就不對盤,她並沒有多加注意。再見面,他的品味從身上的穿戴就能窺見一二,再看看住所,這種地方絕對不是一般財力的人能住進來的。

  他的公寓,她的感覺只有一個字——哇!

  很大的房子,很驚人的衣帽間,很大的臥室,很大的分離式浴室,客廳裝潢走北歐線條的簡約風,無論家具擺設只有藍和鐵灰兩個冷色系。衣帽間的西裝鞋子領帶在柜子抽屜里歸類得好好的,臥室還放著一張大桌子,電腦文件也很可觀,可見他睡覺時也不忘要辦公,精神可嘉。

  晃來晃去的參觀了別人

  ..

  家的屋子,再看看他那面無表情的臉,紀已涼只能說什麼人住什麼樣的房子。

  像她,就會在自己家裡放很多拼布軟墊、蕾絲窗簾,到處都是綠色植物。

  她想起自己在紐約公寓的房子,那些肉肉的仙人掌和她好不容易種活的攀藤絲瓜,在無人照顧的情況下,大概也都死光光了……可是,她忽然想到一方綠田那間咖啡店的風格,那溫暖的綠和舒服的原木,充滿質感的杯子、餐盤,那布置如果也是出自於他的手筆,這個人一定有很嚴重的人格矛盾分裂。

  那到底,他的個性偏向哪方面多一點?

  看著軟趴趴癱在沙發上的紀已涼,忍著她一進門就像大王巡視領土的將房子各處都看過一遍,夏頡冷眼的拉開領帶,口氣又回到一貫的疏離。「今天不是例假日,你為什麼在街上游蕩?蹺課了?」

  「我不用去學校,我在家自學。」如今暑假過了,寒假又還沒到,她只有這麼個理由可以搪塞。

  會在家自學的人約莫分成兩類,一種是和社會格格不入的中輟生,一種是家裡有計劃培育的天才。

  她屬於哪一種?

  哪一種都不像。

  「滿嘴謊話!」

  「我說什麼你都不信,又何必問?」

  「你來路不明,我可不想到時候要背負拐帶孩童的罪名。我不管你在家自學還是去學校上課,你這年紀了,出門不帶腦子嗎?一個人在大街上晃,沒有長輩告訴你現在的壞人都是臨時起意的,也不看看自己的長相,你一落單,對你有企圖心的壞人怎麼不會盯上你?」

  這小鬼真不可愛,恨得他牙癢癢的。他的牙齒向來健康,卻接二連三被她氣到磨損嚴重。

  她像塊好吃的糖,去到哪都散發著誘惑力。

  「我的長相礙到你喔……」她很沒眼色的小聲回了嘴,也不確定他聽到了沒有……

  她確定他聽見了,因為他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意味深長。她低著頭,委屈的對戳著手指,心裡想的卻是……

  終於要爆發了嗎?

  還挺能忍的。

  她以為在車上就會捱罵了。

  「都你那張臉惹的禍還敢頂嘴」

  「那麼生氣,看我不順眼,去找我媽算帳好了。」這是遺傳,難道要她把dna換了,重新去投胎嗎?

  夏頡噎到。「你家住哪?給我你家中的電話,我叫人來把你接回去。」

  雞同鴨講,雞怒了。

  她搖頭。「不必麻煩,我自己會走。」

  「如果你一直這麼不乾脆、答非所問,了不起我麻煩一點,叫人去查,我不相信有什麼是我想知道卻查不到的。」

  她僵了僵,雖然不是很清楚這男人的來歷,但是開那麼一家漂亮的店,開的是一輛進口好車,擁有這間精華地段的高級公寓,加加減減一看,他身家不簡單,惡勢力應該也有那麼一些,要是真的扯到警察那裡去,那麼她的底就會見光了。

  見光的結果,她不敢想。

  基於安全考量,她應該要吐實的,心裡拔河得厲害,可嘴巴還是不饒人。「你聽不懂人話啊?

  我沒有爸媽,他們都不在了,你到底要叫我去哪裡生一對父母給你?」

  本來每天都看得見的人,卻在一次公路上的連環大追撞里,就這樣失去了。

  她記得那天媽媽目送她上班,還叮嚀著她車子要開慢一點,晚上要準時回來吃飯,住在賓州的阿姨會來作客,媽要去買阿姨愛吃的菜……

  她哪想得到,她從那天就成了孤女。

  她忍了很久的痛,到今天,還不能釋懷。

  他沉默了。

  「你住哪?沒有監護人了嗎?」

  她的表情痛苦隱忍,又一副倔強到死也不要人家同情的模樣,聽在他耳里、看在眼裡,只覺得她其實是一隻被丟棄的小動物。

  他的心一擰,流過了什麼。

  「我都幾歲了,需要什麼監護人?我還巴不得沒人管,不用人照顧,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睡到幾點都沒人念,自由得很。」

  他能不能不要那麼囉唆?她又不是他的孩子,打破砂鍋還問到底呢。

  「最後一個問題。」

  家裡沒大人……可是她這樣一個人在街上亂晃,也不是辦法。

  「你真的很囉唆欸,大叔。」

  「我沒那麼老,不准叫我大叔,下次再不聽話,我把你的耳朵擰下來。」剛剛軟了的心腸當作自作多情,這小傢伙根本不值得同情。

  「誰叫你一直叫我小鬼小鬼的,我有名有姓!」

  「你叫什麼?」

  「紀已涼,已經的已,天涼的涼。」

  「好,紀已涼,你哪來的錢?」

  「你知道我有錢?你翻我的背包?」她警覺起來,已經半搭上的眼皮整個瞠開來了。

  「你還敢說!」他彈了下她的額頭,還滿用力的。「你不知道財不露白?那天你在咖啡店付帳的時候,一整個背包的錢就那樣攤在陽光下,誰看了不會眼紅?真是笨到教人生氣。」

  又捱罵了,她這輩子的紀錄都破在這男人身上。她摸著被彈的額頭,小臉閃過一絲晦澀。

  他是她的冤親債主嗎?

  「那是我逃亡的經費……」

  「嗯?再說一遍。」他目光轉為精爍。

  「我是說那些錢,是我爸媽留給我的遺產。」她急轉彎,面不改色的扯謊。「我不相信銀行,也不相信那些親戚,要不帶著走,早就被瓜分得乾乾淨淨,哪有我的分?」

  「要把錢收好,別帶著到處亂跑知道嗎?」他蹙眉,她對社會環境偏激的不信任,這個孩子舉止行為早熟也就算了,現在多的是這種小大人的小鬼,但是她又身懷鉅款,根本是危險的、移動的不定時炸彈。

  「錢帶在身上,要花比較方便。」

  對她來說,沒有固定落腳處,也不敢有落腳處的她,被那些混蛋逼得只能以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活下去,他以為她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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