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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8:32:56 作者: 林光曦
    第92章 做一次吧?

    在陳洛愉去之前,周岩幫他約了楊主任。由於有著周岩爺爺這一層關係,楊主任直接給陳洛愉空出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在計程車駛向精神衛生中心的路上,陳洛愉拿出舊的那部手機,點開相冊來看。

    手機里關於他和陳飛麟的照片就超過了40G,這是現在完全不願拍照的他無法想像的。那時候他總能那麼自然地看著鏡頭,那麼自然地調戲陳飛麟,跟陳飛麟在鏡頭前忘我地親熱。

    即便尋回了曾經的記憶,對現在的他而言也很難再回到那種無憂無慮的狀態里,陳飛麟就更不用說了。

    耳機里的旋律和窗外的陰天氣氛很搭,他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低落下來,等司機提醒他到了才收起手機,開門下車。

    望著這座矗立在街道邊的門診大樓,他仿佛被帶回了五年前,回到劉麗亞時刻陪伴在旁的那段日子。

    走進門診大門,旁邊的志願者遞給他一份導診圖,裡面有各科室的詳細介紹,又熱情地問他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他已經很多年都沒來過這裡了,於是問了心理抑鬱病區怎麼走。志願者為他指路,又遞給他一份心理健康的科普宣傳單,說裡面有自測題,有需要的話可以先自行測試下。

    他謝過對方,把科普單夾在導診圖裡,去了楊主任的辦公室。

    楊主任戴著金邊眼鏡,年紀約五十歲上下,還是他記憶中和藹的樣子。他上前主動介紹自己,才說兩句就被楊主任打斷了。

    「我記得的,周岩說完以後我就把你的病歷找出來了。」楊主任笑著拍了拍陳洛愉的手臂,讓他在會客沙發上坐下,轉身給他倒了杯水。

    在他喝水的時候,楊主任把辦公室門關上,在他對面坐下,問道:「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

    「斷藥了嗎?」

    最近他又開始吃帕羅西汀,有點不確定要不要跟楊主任坦白。楊主任有著多年臨床經驗,一眼就看出他這幾秒的反應是怎麼回事,於是換了種問法:「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儘管告訴我,當年你一進來就是我接診的,很多事都還記得。」

    「嗯,我今天來主要也是想了解當年的情況。」

    楊主任點著頭,聽陳洛愉繼續說下去:「楊主任,我是怎麼被送到這裡的?」

    楊主任調出系統內的病歷,確認完才道:「你母親說你是在家裡犯病,當時你們自行來的醫院,沒有救護車記錄。」

    陳洛愉又問:「我母親是怎麼說的,您還記得嗎?」

    關於病史這一塊,病歷上有記錄,因為是陳洛愉自己的病歷,楊主任就讓他過來看屏幕。在他看到【患者體表軟組織有輕到中度不同程度的挫傷,主要集中在雙手腕部,腰臀部以及兩側大腿和雙腳踝等部位】時,他下移滑鼠,看到了當時拍的肢體部分照片。

    住院那段時間他的記憶很模糊,主要是因為精神狀態很差,大部分時候都在昏睡,所以此刻完全不記得自己身上竟然有過這些傷痕。

    而他也一眼就認出了,這些青紫色的傷痕應該是被束縛帶之類的物體勒出的痕跡。

    他皺眉看向楊主任:「我母親有沒解釋過傷痕的來源?」

    楊主任回憶了下:「你母親說你犯病時會自殘,她沒辦法才把你綁起來。」

    精神病院接診的病人大多都有自殘傾向,因此不同於普通醫院,在報警這一塊上他們有另一套審核。當時陳洛愉的情況不構成需要報警的標準,醫院就按正常流程接收了。

    不過楊主任提起了另一件事:「剛入院的時候你有頻繁嘔吐的症狀,我給你做了腦CT,發現你一側海馬體受損。」

    楊主任拿過滑鼠,繼續下拉病歷,指著一張腦部CT掃描對陳洛愉解釋:「當時你的病情比較反覆,你母親很著急,在我第三次問診的時候才不得已告訴我,說你送醫前在矯正中心待過半個月。」

    「什麼?」陳洛愉疑道:「矯正中心?」

    楊主任指給他看第五頁備註欄的說明:【患者母親口述,患者在送醫前曾於某矯正中心內接受過為期十四天的輕度電擊以及催眠治療,目的是作用於矯正患者的性取向。】

    看完這兩行字,陳洛愉的臉色驟變,右手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見他這樣,楊主任就猜到這些年他母親都不曾與他溝通過這件事,想起當年他母親的懊悔以及再三叮囑,楊主任也覺得遺憾。

    在現有政策及大眾固有思維的影響下,那種從專業方面來說完全不正規的矯正中心卻在民間悄然開花。很多家長在尋求常規治療途徑後發現無法達到預期目標時,便會相信這些所謂的矯正中心,將子女或親人送進去,希望以此能扭轉各種類型的『叛逆』。

    楊主任在臨床待了二十多年,見過很多有著劉麗亞一樣想法的家長,也收治過不少像陳洛愉這樣的『病患』。

    他們原本都是身心健全的人,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表現出不同於主流價值觀的想法和行徑,最後被親人送去『治病』。運氣好的,可以在保有自我的前提下與社會和解,但多數人都做不到親人期盼的理想狀態,要麼就是精神或心理出現異常,要麼就是生理出現疾病反應。

    從楊主任的角度來說,陳洛愉算是不幸中的少數幸運兒。

    他經歷了為期半個月的不正規治療,雖然出現了後遺症,但他母親能及時認清情況,放棄繼續矯正的想法。而他在住院一段時間後精神也慢慢恢復穩定,儘管記憶有損,但他的生活自理能力不受影響,只要堅持服藥看醫生就終有康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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