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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8:32:56 作者: 林光曦
他錯開視線,去看旁邊的水泥牆。明明沒什麼好緊張的,他只是因為擔心才過來看看。
他這樣說服自己,卻在那人走到面前,開口時破防了。
陳飛麟說:「鞋子這麼髒,是不是路很難走?」
他點點頭:「還好。」
「摔了?」
發現他左腿側邊有泥點,陳飛麟把他轉過來一看,皺著眉問:「有沒有摔傷?」
他摔那一跤是屁股著地,掌心到手腕附近擦破點皮。要放在平時,他會說沒什麼事,這會兒卻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出來。
指尖被那人乾燥的手指握住,溫熱的觸感驅散了一路上的寒意。他盯著陳飛麟的手,只是短短几天沒見,這雙手就出現了好幾道裂口,手背也乾燥起皮,應該是做農活受的傷。
心裡一酸,他把手抽回來,不想讓陳飛麟覺得自己太沒用。那人卻不肯放開他,在他抬頭看過來時說:「在這等一下,我去給你找雲南白藥。」
他望了眼那人身後的院子,說:「不用,一點小傷而已,早就不痛了。」
「在這等我。」陳飛麟又重複了一遍。
「哦。」
看他答應了,陳飛麟放開手,又把院門虛掩起來。一會兒後,有一男一女的說話聲從裡面傳出,都是帶著方言的口音。他聽不清說了什麼,不過想到萬一有親戚或者客人在,陳飛麟也許會覺得不方便。
輕輕踢掉腳邊的小石子,他想著等陳飛麟出來了自己就走吧,反正也見到面了。
這次陳飛麟進去的有點久,大約十分鐘左右才出來。手裡提著個白色塑膠袋,關上院門便拉起他往前面走。
他被抓著手腕,雖然隔一層袖子,但這個舉動實在容易聯想。尤其陳飛麟在已知他感情的情況下還這麼做,難道不怕他再誤會?
可是轉念一想,昨晚他已經在電話里叫哥了,陳飛麟應該明白他的意思了。
前面的人沒有回頭看過他,甚至沒停過腳步,帶著他走到路的盡頭,拐進左側一片橘樹林裡,七拐八繞又走了許久才停在一座木屋前。
這座木屋用來儲存工具,裡面收拾得很整齊,右側隔出休息區域,木桌上放著套茶具,角落還有簡易燒水灶。
陳飛麟打開電燈,刺眼的白熾燈光從頭頂灑落,他和陳洛愉面對坐下。
陳洛愉看著他,這人低垂著眉眼,用棉球沾了雙氧水,在自己的掌心處小心擦拭著,動作溫柔得好像在撫摸一塊豆腐。
這個形容也許不貼切,不過陳洛愉的腦子都快融化成漿糊了,他有點受不了陳飛麟這種沒有邊界感的關心。
也許直男都是這樣。
在心裡幫陳飛麟解釋了一句,他抽回手道:「我自己來吧。」
陳飛麟看他一眼,又把他的手指捏過去繼續擦,聽到他低低地「嘶」了聲,還對著傷口吹起涼氣。等消毒終於結束後,陳洛愉的臉熱得都不敢抬起來了。
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反應,陳飛麟給他敷了層雲南白藥,拿過一塊夾著棉花的白紗布輕輕貼上,又用繃帶繞了幾圈,最後在手背上打結。
他看著這個有點誇張的包紮,想說兩句玩笑話緩和氣氛,嘴唇動了幾次卻說不出來,倒是陳飛麟先說話了。
「你今天沒課?」
「沒有。」
「明天呢?」
「也沒有。」
大部分的學科他都修完了,這學期課程安排得又少,所以就算離開學校幾天也沒什麼問題。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
聽到這個問題時,他沉默下來。
來之前他沒想過什麼時候走,那時他滿腦子都在擔心陳飛麟,現在既然見到了,也就沒理由繼續留在這。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既然你沒什麼事,等等我就走。」
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啞,這一路趕來,除了中午在長沙站喝過一杯可樂之外就再也沒想起喝水了。現在喉嚨幹得有點痛,他吞咽幾下,把剛才放在桌上的袋子推到陳飛麟面前:「我中午吃了麥當勞,給你買了巨無霸和一點小食,你用微波爐熱下就能吃了。」
他站起來,低頭去看手機上的時間:「那我走了。」
眼睛不爭氣地有些酸,他轉過身,還沒碰到木屋的門就被人拉住了。
陳飛麟說:「已經很晚了,今天就留下來吧。」
一再告誡自己陳飛麟不是那個意思,陳洛愉做了個深呼吸,道:「好。」
把藥品收進袋子裡,陳飛麟起身說:「我帶你去外面轉轉。」
離開木屋後,陳飛麟繼續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橘樹林的盡頭,看到一片山包。
這座山包差不多百來米高度,中間有常年踩出的一條小道。陳飛麟在前面走,陳洛愉在後面跟著,遇到比較陡的落腳點,陳飛麟會回身拉他一把。等終於站在山包的最高點時,陳洛愉雙手撐著膝蓋喘氣,感覺喉嚨更幹了。
他有點後悔剛才沒提喝水的事,不過看著木屋裡的環境,想來燒水也很麻煩。
陳飛麟在旁邊問他怎麼樣了,他搖搖頭,直起上身想說沒事,卻在看清眼前遼闊的景象時愣住了。
他們站在山包頂部的一塊平地上,身後是株繁茂的樟樹。陰沉的天空白雲稀薄,有幾處透出了淡淡的藍。前方被青翠包圍,一條溪流潺潺而下,在建的電排站橫在山腳交匯處,再往下就是規劃出來的養殖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