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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7:36:20 作者: 羽毛兒飛
    他不讓,笑容反而更深,「幹嘛變臉變這麼快,剛不還有說有笑嗎?」

    儘管他始終保持微笑,不過口氣已經近乎陰陽怪氣了,沈冰洲準備繞開走,他邁開一隻腳,卡住了輪椅的車輪。

    輪環動不了,沈冰洲不得不抬頭看他,「你在生氣?」

    顧山澤笑說:「無緣無故有什麼好生氣的,我等著你回答我的問題。」

    短短半分鐘,問題好幾個,沈冰洲沒回答,是因為不知道怎麼回答,總不能告訴說,沒錯,我可會撩人了。他無奈,口氣略微焦急:「別鬧了,快點讓開。」

    顧山澤還是不動,強硬地說:「我沒跟你鬧,回答我的問題有那麼難嗎?」

    成年人無理取鬧起來,簡直一場災難,沈冰洲拿他沒有辦法,左右為難時,放在床上的手機響了。顧山澤鬆開腿,走過去看了眼,「你姐的電話。」

    只是電話而已,沈冰洲心臟都縮了縮。顧山澤幫他拿過來,幫他按通,貼上他的耳朵。

    電話那頭吵吵嚷嚷,沈辰砂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洲洲,還沒睡啊,我剛下飛機,想起來打給你,今天和玉玉玩得怎麼樣?」

    沈冰洲眼色黯淡了不少,口氣卻稀鬆平常:「挺好的。」

    沈辰砂寬心地說:「那就好,她沒有什麼惹你不開心的地方吧?如果有,一定要跟我講。」

    即使人不在面前,沈冰洲還是慣性地微笑了下,溫和地道:「不用擔心,我有自己的判斷。」

    沈辰砂哈哈笑了兩聲,「你們相處得好我就放心了,沒什麼問題的話,等你們回來,把日子定下來吧。」

    電話結束後,很久沒人說話。顧山澤把手機放下,無奈嘆氣,「這就是你對她那麼好的原因?」

    沈冰洲心如止水,要他愛上誰必然是困難的,尤其朱玉玉那樣三番五次得罪他的。他不願過多談論這個話題,抓緊雙手說:「能不能先讓開,我要去洗手間。」

    「……」

    從剛剛開始那麼急,原來是為了上洗手間。顧山澤愣怔住,「你不早說,我帶你去……」

    話沒說完,沈冰洲冷然打斷:「謝謝不用,我自己去。」

    也就幾秒鐘功夫,顧山澤眼裡的怒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調侃笑意,「怎麼了?你也在生氣?」

    沈冰洲蹙著眉,催促道:「我又不是你,快點讓路。」

    他不退讓,開玩笑說:「別害羞,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顧山澤——」沈冰洲猛地抓住他的袖子,想往下說什麼,卻止住了聲。他發怒的時候,僅僅是皺緊眉抿緊唇,這就是他的極限了,想要他說出什麼髒話狠話,比登天還難的。

    沒料到他真的會生氣,顧山澤緩緩收住笑容,意識到拿這種事開玩笑有些過分,但想要他道歉也是很難的。他彎下腰,一把將人抱起來往洗手間走。

    整個過程快且突然,沈冰洲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他懷裡了。他急促地拍打顧山澤的肩膀,「你放我下去,我真不用你幫忙。」

    顧山澤稍稍停下,認真地問:「真的?」

    他確定地回答:「真的,我還沒到那一步。」

    如果連這種事都無法自理,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外面過夜。

    他的心中有片禁區,任何人不可靠近更不可僭越,都說尊重殘疾人的方式是把他當正常人看待,他需要的,從來都不是無微不至的照顧。

    顧山澤定在原地,沉著面孔思忖了一會兒,忽地轉身,把他放回輪椅,「去吧。」

    衛生間與臥室只隔了一面透明玻璃,好在外層掛了百葉窗,他把窗葉拉下來,怕裡面的人尷尬,走到了臥室房外面。

    到了外面,他不經意地回頭,窗葉上映著人影,正笨拙又艱難地往馬桶上挪。他低下頭,沿著溫泉池來回走動,踩碎了一片枯死半邊的楓葉,清脆的破碎聲是心底泛起的水紋,有什麼一成不變的角落迎來了浪花。

    他停下腳,沉著臉回去,一直走到洗手間門外,輕敲兩聲後詢問:「好了嗎?」

    裡頭有聲音,而後門鎖開了。他慢慢地推開,看到沈冰洲坐在輪椅里,袖子卷到手腕以上,「你來得正好,我夠不到洗手池。」

    之前沒有注意過,洗手池的台面設計得很寬,坐在底下,手短一點,就會夠不著水龍頭。

    顧山澤走進去,摟住他的腰和腿,抬到合適的高度,「現在夠得到了吧?」

    沈冰洲意外地看向他,愣怔道:「嗯。」

    淺綠凝膠狀的洗手液,擠到手心搓開,再將手放到水龍頭下,沖走細碎的白色泡沫。標準的二十秒洗手,待全部沖洗乾淨,他扯下紙巾擦乾手,抬起頭匯報:「洗好了。」

    顧山澤輕輕地彎唇,「知道了。」

    這笑與他往常的笑不大一樣,仔細看又找不出具體的差別,再仔細看,好像全部都是誤會和錯覺。

    沈冰洲由他抱到了床上,床墊柔軟,屁股陷了進去,白嫩的腿軟綿綿地搭在床沿。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法控制肌肉,那兩條腿給人的感覺就是軟趴趴的,燈光落上去,只照出幾根淡色的汗毛,穿女裝不用擔心露餡的程度。

    他用手臂撐住上身,拖著腿往裡挪,挪到一半,想起來問:「睡了吧?」

    顧山澤看著他的腳踝,即便蓋了小毯子,突起的外踝還是凍得發紅。淡淡的紅,卻是掛在枝頭的桃子熟透,只會誘使人聯想到可口。他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繞到床的另一側,「才十點鐘,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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