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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7:36:20 作者: 羽毛兒飛
溫泉水熱,沈冰洲的眼鏡片上起了層薄薄的水霧,他捏住銀色的中梁,輕輕摘下眼鏡,秀麗的眼睛毫無遮擋地展露出來。
顧山澤靜默了片刻,勾起嘴角,「沈老師,你不戴眼鏡好像更漂亮。」
他站在水裡,沈冰洲不得不仰起脖子回話,語氣是山間的涼風,不算太冷,絕對不熱,無情地跳到另一個話題:「能不能找點酒來喝?」
顧山澤微哂,「你想喝酒?」
他把眼鏡擱到岸上,「聽說這裡的酒不錯,來都來了,總要嘗嘗。」
可泡著溫泉喝酒並非什麼好習慣,顧山澤不是很想同意,「你能喝嗎?醉了可不管你。」
沈冰洲平淡地保證:「我不會喝醉。」
這幅表情口吻,確實不像會胡飲亂灌的人,顧山澤斟酌了下,替他叫了套房服務。過沒多久,服務員端著盛放酒具的木托盤進來了,微笑打過招呼後,將托盤送進水中。
沈冰洲不是嗜酒的人,平日裡像老人家一樣修身養性,只有重要節日會陪姐姐喝上幾杯,不過今日,實在是氣著了,哪怕是八字沒一撇的聯姻對象,當著他面肆無忌憚地搞外遇,好吧,姑且還稱不上外遇,但心裡總歸不會舒服,畢竟在此之前,他是準備認真對待這位朱小姐的。
借酒消愁,最是快意,清亮的酒液過喉,醇柔不辣,落到肚裡回升出暖意。沈冰洲眯起眼眸,忍不住讚嘆:「不錯。」
聽他這麼評價,顧山澤給自己斟了一杯,確實好喝,容易引發貪杯,稍不小心就醉了。他好意提醒:「少喝點,這酒容易醉。」
沈冰洲不以為然地滿上,泡溫泉本來就熱,幾杯酒下肚,酒勁上浮,最先顯到臉頰,然後是雙唇。他的長相實在談不上陽剛,兩片飽滿的唇瓣沾了酒精,好像遭人蹂躪過,含著瓷白的杯沿,越發襯出艷色來。
兩人聊了些有的無的,不知不覺間,酒壺都快倒空了。顧山澤注意力不在這裡,眼色越來越幽暗,「沈老師,你和人接過吻嗎?」
沈冰洲顧著貪杯,聽到這句,冷然審視道:「你打聽這個幹嘛?」
他微愣了下,隨即展開舒然微笑,「那我換個說法,你談過戀愛嗎?」
沈冰洲這條件,很難沒談過戀愛,理論上是這樣,但實際上——他不大情願地開口:「這個,一句話很難概括。」
顧山澤來了興致,拎著酒壺給他倒上一杯,「不急,一句話講不清楚,可以多分幾句講。」
他端起酒杯,喝下肚才說:「大學的時候有個學妹,風雨無阻地給我送了三年早餐……」
顧山澤震驚打斷:「三年?」
沈冰洲冷漠地斜了一眼,「雖然我一次沒要過,但被我姐知道了,勸我接受她,相處試試,我就接受了。」他突然頓了頓,不知是不是喝上了頭,一反常態地賣了個關子,「你猜怎麼樣?」
印象中,沈冰洲就如一塊不近人情的礦石,摸他,是冷的,敲他,那可萬萬不行,硬度三的冰洲石,一敲就碎了。他的冷並非一成不變的冰冷,而是捉摸不透的距離感,有時感覺在追彩虹,看著就在眼前,其實永遠追不到,有時又像挑逗飛舞的螢蟲,時不時蹭過手心,是真的拿觸角蹭過你了。
這賣關子的模樣,雖依舊冷著臉,卻有幾分難得的調皮感。顧山澤兩邊唇角都是彎的,縱容地說:「我猜不到。」
沈冰洲撇了嘴,「接受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學校論壇宣布自己追到了沈冰洲,之後也不再給我送早飯了,我們每天的話題只有吃什麼和早晚安,再之後,我就和她分手了。」
顧山澤眼神有些微妙,「然後呢?還談過誰?」
沈冰洲端起杯子抿了小口,伸出舌尖捲走唇上的兩滴殘液,「朱玉玉啊,如果算的話。」
「……」
顧山澤那雙桃花眼終於被戲謔填滿,「所以,沈老師,你初吻還在啊?」
沈冰洲緩緩看過來,眼裡蒙了層霧,嗓音已然含糊了:「你有什麼意見嗎?」
直到這時,顧山澤才反應過來看酒壺,那酒壺小巧一隻,容量不多,什麼時候倒完的都不知道。他無奈道:「不是說不會喝醉嗎?」
沈冰洲搖搖頭,目光重新聚攏,嗓音變得疏漠:「我沒醉。」
顧山澤若有所思地瞧了一會兒,拿起他剩下的半杯酒,送到唇邊悶完,以防止他繼續貪杯。喝完,他把托盤也拿走了,「沒醉就好,要是醉了,我可不敢保證——」
話到一半沒聲兒了,沈冰洲抬著眼眸凝視,那眸子明明是一汪清水,卻好似倒映著幾團火燒雲,仔細看後才發現,那是楓葉的倒影。他故意一樣追問:「不敢保證什麼?」
不敢保證他完好無損。顧山澤一動不動地回視,池水的溫度從毛孔滲入,隨著血液循環在體內放肆,最終不懷好意地往下腹聚集,企圖挑起欲望,企圖蠶食理智。
倏而,他抬起濕淋淋的手,用手背碰了碰沈冰洲的臉,狂泛酒潮的臉,比泡熱了的手還燙。
沈冰洲也不躲,任著水珠在臉頰上滾,透著潮紅的臉猶如映著晚霞的玉,沾了水,更動人。他忽地勾唇,「顧山澤,你想對我做什麼?」
認識以來,顧山澤頭一次確切地看到他笑,不是吝嗇地揚揚眼角,是從唇畔涌流出的、切實的笑,那笑容過分迷人,仿若礦民在漆黑地底找到第一簇水晶,壓燈照亮晶體時,一眼直擊心臟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