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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7:32:50 作者: 一顧卿安
他隨手招來一個僕人,「朕問你,娘親和太傅何在?」
自李承安登基,身為皇帝的生身母親,他多次想給李昭冊封一個尊貴的身份,但都被她拒絕了,她很喜歡父皇母后給她的「明月」,便一直沿用明月長公主的封號,長住公主府。
當然,世人皆知當今聖上至純至孝,誰也不敢真把李昭當作一個「公主」看待,只是沒有那層身份束縛,李昭更自在些。
至於謝時晏,自前幾年恩師馮先過世後,他便由少傅榮升太傅,同時恢復丞相之職,對外統領百官,對內教養皇帝,可謂名副其實的權臣。
就在眾人以為謝太傅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誰知隨著皇帝年歲漸長,他竟隱隱有放權之勢。如今摺子他也不看了,直接由皇帝批示,搞得皇帝怨聲載道,天天跑到李昭跟前訴苦,說太傅不疼他了云云。
這不,今日是七夕,之前為著接待番邦來使,皇帝已經足足兩個月未曾歇息,他已經打算好了,七夕這日讓太傅頂上,他要出宮玩!
他內心小算盤打得劈里啪啦響,誰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仗,一大早他就收到太傅休沐的摺子,二話不說來長公主府堵人,於是方才就有這一幕。
「回陛下。」
僕人恭敬道,「今日……奴才也沒見著大人,實在不知啊!」
皇帝當即眼睛一眯,「此話當真?」
他做了多年皇帝,即使年紀不大,但通身的帝王威儀。他的唇薄薄的,和謝時晏很像,高高在上睨人的樣子,讓人不敢直視天顏——他登基這些年肅吏治,殺貪官,平外亂。滿朝文武都不敢小覷這個年輕的帝王,也就李昭把他當成乖乖兒。
僕人當即抖了一下,腰彎的更低了,「奴才不敢欺瞞聖上……對了,昨日奴才聽了一耳朵,大人說近來禮部事務繁雜,奴才斗膽猜測,大人興許去禮部接見來使……」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
李承安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既然去了禮部,又何須請休沐一日?但他來不及多想,轉身去了禮部,他急著出宮透氣吶!
等人影徹底消失,假山後緩緩出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正是謝時晏和李昭。
「你真是——」
李昭嗔怪道,她攏了攏裙擺和秀髮。方才好好的,這人忽然捂著嘴把她擄到假山後,她眼睜睜看安兒離開,卻說不了一句話。
「你今日要去禮部?」
謝時晏微微一笑,「答應要陪你的,怎麼能言而無信。」
李昭略一思索,當即恍然大悟!她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老不羞,連孩子都騙,當心他回頭鬧你。」
到時候兩人的官司打到她跟前,她可不知道要怎麼判。都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幾年父子倆打打鬧鬧,轉頭就和好,反而最折騰她。
「這叫兵不厭詐。」
他順勢把李昭拉進懷裡,不滿道,「你嫌我老了?」
他才三十出頭,連朝堂上都說謝太傅正值壯年,此時隱退可惜了,怎麼在她這裡就「老」了?謝太傅不能接受。
李昭沒好氣地的瞪著他,「你自己算算你年歲幾何,老就老了,還不讓人說?」
謝時晏不服氣,「昭昭,你昨晚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明明誇他勇武,怎麼穿上衣裳就不認人了。
「你閉嘴!」
李昭羞紅了臉,過了一會兒,猛然推開他,「我去換衣裳,你——你不許跟過來!」
她提著裙擺,像個蝴蝶一樣翩然飛舞在花叢里,哪兒有半分從前穩重嫻淑的樣子,謝時晏搖頭輕笑,疾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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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謝時晏一手環著李昭的腰身,一手提著盞兔子燈,緩步走在熱鬧的街市上。
「這皇城當真繁華。」
李昭眼睛亮亮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如今比前幾年——即前皇帝在位時,更加熱鬧繁榮。
謝時晏贊同道,「那小子,是個好皇帝。」
他也許不是歷代帝王中才學最好的,不是手腕最高明的,但他有一顆憐憫百姓的心,這是很珍貴的東西。
李承安的成長軌跡很複雜,從小在偏僻苦寒的黔州長大,沒讀過到多少書,只有李昭教他的淺顯易懂的道理。後來一路顛沛流離到了京城,又被誣陷入獄,小小年紀就見識了官場腐敗。後來去淮州,謝時晏帶他參加淮州大戰,不僅練就了他的膽魄,更讓他看到了普通百姓在權力傾軋下的無奈與苦難。
更別提他的出生,在偏僻的荒郊野外,是李昭被皇權迫害冤枉的象徵。
所以他自當上皇帝後,就著手肅清吏治,殺貪官,誅逆賊,把搜刮的民脂民膏還利於民,休養生息,減輕賦稅,還放開了對商人的鉗制,大力發展商業。
——當年跟著胡商被張家小姐欺侮,他記憶猶新。
雖然前腳剛坑完兒子,但謝時晏絲毫不掩飾他對皇帝的滿意,「前些日子,他說想開一段到黔州的商路。」
「黔州?」
李昭驚訝道,這些年養尊處優的日子過久了,她幾乎把黔州這段痛苦的經歷忘掉,如今驀然聽到,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謝時晏笑道,「是啊,他說那裡的百姓太苦了。」
還有一句話,他沒告訴李昭。
少年天子高立玉階,聲音朗朗,「當年娘親受了那麼多苦,究其原因是黔州太窮了!若是黔州如淮州、揚州那般富庶,有良醫好藥,娘親興許就不會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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