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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7:27:07 作者: 林安舟
「你怎麼來了?」她鬆口氣,收好符紙,再度走到窗口, 「可是有什麼事忘了和我說?」
不然沒道理白天才見過面,晚上又找過來了。
蘭蒔沒出聲,只是看著她, 眼中情緒複雜。
祁妙端詳著她的臉色, 表情也嚴肅起來:
「到底怎麼了?」
蘭蒔收回視線,垂眼看著窗欞上的一片落葉, 語氣一如尋常, 聽不出什麼端倪:
「沒什麼, 剛到凌雲有些不習慣, 一時睡不著, 你陪我去走走吧。」
原來是這樣。
祁妙正好也沒什麼困意, 笑著應了一聲,也懶得繞去走門,雙臂一撐,從窗口翻了出去,靈巧的像只燕鷗。
蘭蒔看著她的動作,腦海中想起的卻是另一個人。
他也曾這樣翻過窗,在月色下對她伸手,嗓音帶笑——
「退潮了,走,我帶你去撿貝殼。」
那時,他說一定要找到最大,最好看的珍珠送給她做生辰禮。
她高興得不得了,每天在心裡數著日子。
可她到底沒能收到。
——他死在她生辰前一天。
蘭蒔有些呼吸不暢,指甲死死掐住掌心,用盡全身的力氣扼住了流淚的衝動。
「走吧,今晚月色這麼好,我們去山頂賞個月?」祁妙理理衣裳,提議道。
蘭蒔輕輕點頭:「嗯。」
兩人都沒御劍,並肩走在彎彎曲曲的山間小路上,涼風習習,兩側的樹搖曳不止,葉片沙沙作響。
祁妙雙臂枕在腦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蘭蒔說著話,語調輕快。
蘭蒔偶爾應一聲,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
不多時,兩人抵達山頂,眼前豁然開朗,不遠處的懸崖下是莽莽林海,頭頂一輪滿月盛大明亮,仿佛伸伸手就能夠到。
祁妙拉拉她的袖子:「那兒有塊石頭,咱們坐那兒去。」
蘭蒔抬頭望著月亮,忽地停下腳步,輕聲對她喚道:
「停雲。」
祁妙的聲音戛然而止,蟲鳴亦靜了一瞬。
她的心臟仿佛被無形的手攥住,兀自強裝鎮定,反問道:
「停雲是誰?」
蘭蒔取下那支白玉簪,山頂風很大,霎時吹亂了她的發,她卻無暇顧及,只望著祁妙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停雲,是送我這支髮簪的人,也是我亡故多年的,夫君。」
祁妙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蘭蒔的眼淚比她的聲音更快落下。
於是,她頹然咽下那些一早準備好的狡辯。
蘭蒔知道了。
有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
蘭蒔什麼都知道了。
她語氣艱澀,「對不……」
「對不起。」蘭蒔道。
祁妙一怔。
「來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蘭蒔凝著她,悵然開口,「想的最多的就是,我不該來找你。」
「但我還是來了。」
聞言,祁妙幾乎被愧疚淹沒,頭垂得很低:「別這樣說,都是因為我……」
「都是因為我醫術不精,當年才沒能救活他,」蘭蒔眼眶通紅,「這些年我一直很自責,可人死不能復生,縱然你真的是停雲的轉世,也與他是不同的兩個人了。」
「那些過去,與你並沒有關係。」
「我不該把你當成他。」
祁妙徹底愣住。
蘭蒔這是……把她誤認成停雲的轉世了?
「妙妙,實在是對不起。」
蘭蒔上前兩步,握住祁妙的手,眼淚砸在她手背,滾燙。
「我只是,只是一時太激動才會這樣,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祁妙從沒如此直觀的面對過蘭蒔的悲傷。
當年,哪怕她「病重而亡」,蘭蒔也沒有對著她掉過一滴眼淚,從始至終都很平靜。
是以,她雖愧疚,卻也並沒有糾結太久。
直到現在。
祁妙凝著手背那滴水珠。
上面的熱度已經不在,沁入骨髓的涼。
原來,她為了離開隨意找的一個藉口,讓蘭蒔自責痛苦了這麼久。
祁妙指尖微微顫抖。
耳邊,蘭蒔還在道歉,一聲又一聲,字字句句都是內疚與無措。
可該道歉的人本就不該是她。
從頭到尾,她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祁妙一點點抓緊蘭蒔的手,聲音很低:
「對不起。」
蘭蒔不解,「什麼?」
祁妙終於抬起頭,認真看著她的眼睛,艱難開口:
「停雲沒有死,我也並不是他族中後輩。」
短短一句話,蘭蒔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想到了什麼,鬆開祁妙的手,後退幾步,難以置信道:
「你——」
祁妙沉重點頭,無聲肯定她的猜測。
蘭蒔恍惚的更厲害了,「莫非,你其實是他的女兒?」
祁妙:「……」
蘭蒔卻覺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喃喃自語道:
「是了,我派人詳細調查過,你並非祁氏夫婦親生。
如果你是停雲的女兒,不管是你們相像,還是那個花環,甚至那個手勢,一切的一切,就都能說通了。」
「所以,他當年只是為了離開我,才詐死……」
祁妙搖頭打斷她的話,下定決心,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