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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6:29:17 作者: 晝風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無關。」
宋輕沉的目光開始在偌大的天台內搜尋,企圖尋找代替借力的東西。
「是嗎,」姜徹背脊後仰,手臂撐在兩邊欄杆上,抬頭往上看,「宋輕沉,我真的羨慕你,可以想招惹就招惹,想抽身就抽身。」
「你教教我啊,到底怎麼樣才能放下的這麼快呢?」
宋輕沉停下目前正在進行的事情,她垂下視線,盯著被姜徹踩的死死的磚頭,咬著自己的下唇,又忽而放開。
「沒有念想,肯定,放下的快。」
姜徹回過視線,死死的盯著她,也聽見她問,「姜徹,被你拯救的每朵浪花、都能、溯流而上,下一句是什麼?」
恬靜的語氣,卻讓姜徹一怔。
他當然知道,當初為了這句歌詞,他連日疲憊,熬夜作曲編曲,整整三個通宵,終於完整的把應援詞全部囊括進去。
詞後的情緒,他更是反覆推演、揣摩,從一個少女的心思,到一位粉絲的心態,那兩句話被他在口中念叨了無數遍。
沉默一秒,他回,「哪怕大浪滔天也絕不恐慌。」
看到宋輕沉笑了,他擰眉,「不對嗎?」
宋輕沉搖搖頭,兩邊垂順的黑髮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搖晃,有幾根被眼鏡的框架掛住,她伸出手指,撥下來,捻在指腹搓了幾下。
瓷白的皮膚上,小酒窩若隱若現。
閉了閉眼睛,三秒後,宋輕沉才告訴他,「你知道的這個下、下半句,是後來改動的版本,原本的下半句是……」
她停頓一刻。
「愛慕遠比堅貞更難搖晃。」
所以,這首歌的歌詞,從來不是粉絲的勵志應援詞,而是她曾經的拳拳心意,也是少女心事,寫進日記里,寫進歌詞中,只是最後送到他手上的版本稍作改動。
直到最後,宋輕沉也沒有邁出去那一步,過去沒有勇氣,現在則沒有必要。
多荒謬。
她想著,跟姜徹從今年初春的第一場大雨熟知,到高二年級的最後一場雨結束,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她三年的熱忱心灰意冷,而置身其外的人卻又糾纏不休,仿佛沉浸入戲。
姜徹緊俏的目光盯著她,一瞬間也不肯離開,他問,「這下半句話,是從哪裡寫的?」
「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
宋輕沉睫扉在顫,青色的陰影往下覆蓋,快要遮住她的視線,「在信里。」
「信?」
「互送禮物的時候,」暮色在降,青磚地面也暗沉幾分,宋輕沉平靜無波的告訴他,「那封,只被你母親拆開的信里。」
姜徹仿佛陷入某種驚猶中,「姜女士找過你了?」
他聲音急促,「她說了什麼?」
宋輕沉搖頭,「沒說什麼,只是,把那封信還給了我。」
在那天臨走的時候,姜徹的母親叫住了她,從精緻的包中掏出她寫給姜徹的那封信,重新遞到她的手上,最後告訴她。
「請原諒作為一個母親的私心。」
她的目光太平靜,像是所有這些都是旁人經歷,無關痛癢,眼底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卻讓姜徹猛然想起來宋輕沉口中說的信是什麼。
互送禮物那天,曾經有一個寫著應援詞的盒子擺在他的桌子上,而他……
他猛然閉眼。
又咬牙,抓緊身邊的圍欄,從半側身狀態往下跳。
指尖的菸絲掉了,灑漆暗脫皮的欄杆上,灰色斑點纏覆其上,像糾葛。
到她面前,攤開手心放在她的面前,「我的信呢?」
宋輕沉一派淡然,「扔了。」
姜徹眼眶在發脹,一步步逼近她,「我不信。」
宋輕沉笑,「就在我、我父親醫院的廢棄桶里,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找。」
姜徹定定的鎖視她,強硬的態度軟下來,擼起自己額前的碎發,頹喪的低下頭,苦澀的腥氣在口腔中蔓延,快要衝入他的腦海,他喑啞道歉。
「對不起。」
想去碰一下宋輕沉的臉,卻被她閃開,姜徹的手指懸在空中,他嘲弄的笑了笑,「曾經是你主動向我走,我無動於衷,現在我知道了,你一定不會原諒我。」
「但是,我也請求你,以後在我向你走的時候,你不要阻止。」
他低頭,凝視著宋輕沉,曾經發尾都是小捲毛,有些可愛,有些俏皮,現在變成了輕薄垂順的短髮,細碎的蓋過耳垂,在晃。
晃蕩著,有些東西在瓦解,在遠去,在消失。
宋輕沉不說話,她朝著姜徹的方向走過去。
繞過他,然後用腳勾出來被他踢到欄杆之外的長磚,一路拖到窗戶底下,快要跳上去之前,扔下一句話。
「隨便你吧。」
「宋輕沉。」
姜徹又叫她,對著她的背影說,「應明岑她就在天台對應的屋檐下面。」
「還要,」頓了頓,「不要太相信周池妄。」
宋輕沉連理也不多理她,轉身就走,很快跳過了天台的窗戶,細瘦的身影搖搖擺擺,也跨過了她心中最後的界限。
姜徹久久的看著,半晌後,才低笑著捻熄手中的菸灰。
如他所說,應明岑的確就在天台之下的屋檐角落中。
宋輕沉過去的時候,她正蜷縮的蹲著,將頭埋進臂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