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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6:20:35 作者: 橙白成白
    「你是誰?」這是何秋韻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第二句是,「你是怎麼進來的?」

    遲宴喉結滾了滾:「你不記得我了?」

    何秋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支起上半身,手指把玩著那隻小象的耳朵。

    隨後,他噗嗤一下笑了:「我應該記得你嗎?我每天在這裡看守這麼多人,為什麼要記得你?」

    遲宴沒明白他的意思:「看守?」

    「是啊。」何秋韻揚聲道,「看見周圍這些罐子了嗎?裡面裝的全是你們人類的噩夢,我見過那麼多人,也見過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我為什麼要記得你?」

    遲宴啞然,他知道何秋韻造夢的規則是以噩夢換美夢,卻不想他居然收集了這麼多噩夢。

    他會覺得難受嗎?

    遲宴自認為是會的,他曾好幾次撞見何秋韻哭著醒來。

    他拍著背哄他,問他為什麼會哭,何秋韻只是淡然地擦擦眼淚,然後說:「不記得了,可能是夢見誰的噩夢了。」

    遲宴沒有接上話,何秋韻卻突然發話說:「你,上來一步。」

    遲宴很聽話地抬腳,這次,那些蠶絲沒有阻攔。

    何秋韻待他上到最後一層階梯,湊過去和他對視。兩人離得極近,鼻尖幾乎快湊到一起。

    看了一會兒,何秋韻捏起遲宴的下巴,忽然笑了:「長得挺帥的,我現在記住你了。」

    遲宴挑眉,他反握住何秋韻的手腕:「我們走吧。」

    「走?」何秋韻就著這個姿勢沒動,「去哪?」

    遲宴說:「回家。」

    何秋韻聽見這個詞冷下臉,仿佛剛剛調戲人的不是自己。

    「騙子。」何秋韻說。

    「我不是騙子。」遲宴又往前邁了一步,「我們有個家,你還記得嗎?我們家的院子裡種了好多梔子花,前段時間花剛開過。」

    何秋韻不為所動,覺得他是在瞎說。

    「我們還有個孩子。」遲宴說得很堅定,「他的名字叫許歲歲,你還記得嗎?」

    何秋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遲宴:「我們?孩子?」

    他說完摸了摸遲宴的額頭,確定對方沒有發燒後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你叫什麼?」

    「遲宴。」

    「那為什麼我們的孩子不跟你姓,也沒跟我姓?」

    「因為他是我的養子,是你的小徒弟,你不記得了嗎?」遲宴耐心說,「他特別喜歡你,還說要跟你學造夢。」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遲宴在自己周身找了一圈,最後在後脖子處拽出來一根絨毛般的絲線。

    「你看,這個是歲歲的蠶絲。」遲宴將小絨毛拿到何秋韻面前,「是它帶我來找你的。」

    何秋韻半信半疑,伸手摸了摸那絨毛,腦海里的確閃出一些記憶。

    但很可惜,稍縱即逝。

    「你回去吧。」何秋韻側身躺過去,他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現在玩累了,沒心思再搭理他,「我累了,要休息了。」

    遲宴解開襯衣最上面那顆扣子,繞到另一側靠著何秋韻坐下。

    那隻小象被侵占了領地,不滿地發出低鳴聲,遲宴卻不為所動。

    「那我留下來陪你。」遲宴說著挽起衣袖,真有一副要在這住下的架勢。

    何秋韻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睜開眼瞪著他,不知為何,看著這張臉卻始終發不起火。

    他氣笑了:「行,那你住下吧。」

    這人莫名其妙出現,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何秋韻對那個「家」字感到分外噁心。

    他所有的記憶都封存在那些透明的玻璃罐里,或許自己曾經的確是認識這個人的,何秋韻心想。

    他覺得身體處於從未有過的疲憊之中,冥冥中感覺忘記了很重要的事。可是罷了,他沒有精力再去思考那些。

    「你的頭髮是怎麼斷的?」那個名叫遲宴的人毫無分寸感,竟然伸手勾住自己的頭髮。

    「斷了……?」何秋韻低頭,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留著的長髮不知何時斷了一截。

    理髮師的技術看起來很爛,歪歪扭扭的邊,看起來很是敷衍。

    那隻窩在何秋韻腳邊的小象不滿地扇了扇翅膀,見遲宴還不肯放手,鳴叫著在大廳里盤旋。

    就在這時,那條細長的尾巴掃過最靠前的一排書櫃,最上方的罐子忽地向下跌落。

    來不及多想,蠶絲破空飛出,可還是晚了一步。

    「咔嚓。」

    玻璃罐四分五裂,封存著的星星重獲自由,迫不及待地向四處飛散。

    「都怪你。」何秋韻有些惱,但他不捨得和小象生氣,便把氣撒在無辜的闖入者身上。

    「是,都怪我。」遲宴不怒反笑,他覺得何秋韻可愛,伸手去勾他的手指,被對方躲過。

    下一刻,頭頂的光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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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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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陣陣,身處二十多層高的天台,遲宴突然覺得自己格外渺小。

    小孩坐在天台邊緣,兩條腿從鐵欄的空隙垂下去,一晃一晃的,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曲。

    遲宴上前,將手掌擱在他的腦袋上,男孩抬頭斜眼看向他,哼唱聲戛然而止。

    「這是哪?」遲宴問道。

    「不知道。」何秋韻看起來不過五六歲大,他盯著遲宴看了一會兒,伸出手,「你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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