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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5:18:37 作者: 既既
再往後,扶梔莫名其妙地,在一份陳年報紙上看到一名男子勇救溺水兒童不幸罹難的報導,他的名字就叫扶松,而且剛好是在扶梔出生那年發生的事。
她興沖沖地問,爸爸是不是救人英雄啊?爸爸好偉大!
扶槐看著報紙愣了好久,半天,才動了動晦澀的瞳孔。
一個複雜的笑容出現在才十歲的小學生臉上,說,「對,這個就是爸爸。」
扶松的事情知道的本來就不多,也就扶家那幾個親戚知道,幾個人配合著隱瞞了下來,都告訴扶梔爸爸就是那個救水英雄。
有時候,就連扶槐都差點相信,自己的爸爸真的是個大英雄。
雖然少了個爸爸,但在葉涵眉的悉心教導之下,兄妹倆偶有爭執,但還是平和順利長大。
直到他接到電話說,葉涵眉在去山區支教的路上出了車禍,去世了。
太平間門口,他拿到葉涵眉的手機。
鎖屏界面上顯示的是三個小時前,扶松發的消息:【小槐也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剝奪我見他的權利】
醫院走廊充斥著濃郁的消毒水味,黑白色調的指示牌寫著「太平間」三字,閃爍又刺眼。
他緩緩眯起眼睛。
說不明白什麼樣的感受,只覺得一陣反胃噁心,他趴在醫院門口的花壇上吐得翻江倒海。
少年穿著高中校服,面無血色,只有雙眼赤紅,瘦削得令人心疼。
再後來,他和扶梔被扶江生接到身邊親自照顧。
年過半百的老人,扶氏集團的董事長,他歷來嚴於律己,勤勤懇懇。對身邊的人越是疼愛、越是傾注期待,便越顯得嚴苛。
高考報志願,扶槐終於對扶江生強硬的插手行為不滿,和扶江生大吵了一架。
再後來,大一,一半出於興趣、一半也是出於想氣氣扶江生的幼稚想法,他加入了own。
那時還不叫own電子競技俱樂部,只能算是個自行組建的小隊伍,要資金沒資金,要名氣沒名氣的一個隊伍,幾乎沒人看好。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隊伍,陰差陽錯地,集齊了五個天賦與勤奮共進的選手,一舉拿下了那年的s賽冠軍,創下本賽區奪冠的歷史。
那一年,整個圈子都記住了這兩個名字。
own和fuhu。
教練聶一遠那時是這麼評價他的,「你是我見過的,最鬼才的鬼才。你這雙手、你這個腦子,天生就是為電競而生。扶槐,說真的,我有預感,我們將會改寫我們賽區的歷史,這個獎盃,你看到了嗎,明年、後年,只要你還在役、只要我們還在役,就一定是我們的。」
那時候的扶槐是真的以為,自己能夠在這條電競道路上走到底,滿腔熱情地留下自己的歷史。
第二年春季賽,整個隊伍的磨合更加融洽,在聶一遠的帶隊下,他們順利拿下春季賽冠軍,再次掀起了國內一片歡呼熱浪和追捧。
圈子裡人們都說,own是神一樣的隊伍,史無前例地披荊斬棘,從未見過這樣強悍到不用考慮對手是誰的隊伍,他們會書寫下本賽區的奇蹟。
直到那個籌備洲際賽的下午,有人在基地外傳話。
「fuhu,有人找你。」
少年掛著頭戴耳機,拎著一根雪糕走出基地大門,然後看到了那段被他封死在記憶里,此生都不願再見到的人,
從扶氏錦衣玉食的生活離開,回歸了市井煙火,他整個人顯得蒼老,眼角添了許多細紋。
仍是記憶里那張臉。
看到扶槐,男人激動地走前了幾步,似乎想去拉他的手,卻被扶槐躲開。
他的聲音生硬冷漠,「你來幹什麼?」
「小槐,別這樣。爸爸是來看你的……」他走前兩步,手足無措地摸了摸口袋。
扶槐已經長得比他高了,他看他需要微微仰起頭,嘴角掛著一點討好的笑容,整個人顯得卑微又狼狽,「爸爸這些年不是不想來看你,只是……」
「我不想聽這些。」扶槐漠然打斷了他,「你有事嗎,沒事就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我……」男人垂下了手,自知兩人之間的關係永遠也無法修復,只能無力地捏了捏手心,眼底浮過一絲掙扎,「好吧,爸爸只是想說,你很了不起,你的每場比賽我都有在看,小槐,你是爸爸的驕傲。」
他的背影消失在馬路盡頭,少年定定立在原地,很久,胃中突然翻湧,衝到門口的垃圾桶邊,吐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句話在很長時間裡成為他的夢魘。
「你是爸爸的驕傲。」
和這句話同時出現的,是烙印在腦海深處的灰暗記憶。
那個霞光暗淡的午後,寂靜無聲的頂樓辦公室,男人曖昧直接的話語,是刺痛的、令人作嘔的背叛。
連帶著醫院濃郁的消毒水味道,擔架推車上的滾輪滾過瓷磚,沉悶作響,交雜著「太平間」三個字,刺眼地晃過眼球。
很長一段時間,只要坐在賽場上,他就會想起扶松的話。
你的每場比賽我都會看。
你是爸爸的驕傲。
他居然成了他的驕傲。
他的指尖開始發顫,延遲半秒的反應時間很難叫人看出問題,可他自己卻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他開始在舞台上聞到消毒水的味道。
遊戲人物死去的短暫幾十秒時間內,太平間的灰白色調不斷出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