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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5:08:48 作者: 邢之初
    他說的話顛三倒四,實在難以相信,他還曾經代表學校,拿過全國大學生辯論賽最佳辯手。

    「我能說什麼呢,江鋮?我沒有什麼好告訴你的。我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你再怎麼道歉,都沒有意義了。」我平靜地看著他線條清晰的側臉:

    「你現在能做的最好的道歉,就是滾遠一點。」

    「如果我說我不呢!」

    他突然發了狠,猛地抬起頭來,那雙在夢裡與我對望過無數次的眼睛如今正盯著我,仿佛要把我釘進這個門板里:

    「莊聞,如果我說我不呢。」

    「如果我,非要糾纏不清,非要道歉,非要你的原諒呢。」

    要不是我肩膀被扣住,抬手這個動作太耗費力氣,我簡直要為江鋮突然出現的厚臉皮拍手叫好。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連江鋮居然都會對我耍無賴了。

    我此時第一反應不是生氣,只覺得有趣。

    太有趣了,要是能穿越,我一定得讓幾年前的莊聞來看看這個樣子的江鋮。

    太新奇了。

    我實在克制不住自己,笑了出來。

    因為太好笑了,我忍不住彎起了腰,半個身子靠在了江鋮身上。

    他當然沒有躲,就這麼讓我靠著,即便被我笑得耳尖通紅,卻仍舊執拗著不鬆手,像是將要溺死之人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怕一鬆手就墜入深淵。

    「江鋮,你說你非要糾纏不清,非要道歉,非要我的原諒。」

    我笑夠了,靠回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道:「既然如此,這就是你道歉的態度?」

    「你是在向我道歉,還是在逼我道歉?」

    江鋮嘴唇翕動:「……我沒有在逼你,你一直不願意聽我說話,不理我,所以我才……」

    「那是因為聽你說話很膩啊,沒有誠意。」我懶散地靠在門板上:「我為什麼要聽這麼沒有誠意的道歉啊,江鋮?」

    「我有誠意……」

    我懶洋洋地打斷他:「我沒感受到就沒有。」

    他一時接不上話,過了一會兒才想到了該說什麼:「那你想要我怎麼道歉?」

    「我想要怎麼樣?」我反問了一句,偏頭看了看窗外,半彎的月亮懸掛在藍黑色的夜空中,看起來像個佝僂的老頭。

    我一邊看著月亮一邊道:「既然要有誠意,自然是要拿出十足的誠意來。」

    江鋮今晚是徹底不要這張臉皮了:「莊聞,只要你說,我就做。」

    「是嘛……」

    這樣新奇的江鋮讓我玩心漸起,我半抬起手,拍了拍他緊實的腰側:

    「江鋮,既然這樣,那你就給我——」

    「跪下。」

    第41章

    四周的空氣一瞬間凝滯,仿佛江鋮黝黑的眼珠中延伸出來的莫名情緒。

    很多年前我強吻他的那次,他也是這麼看著我。

    只是那次不是深夜,是下午,窗外落日餘暉,他被我壓在窗戶上,後背與玻璃之間只隔著一層白色薄紗窗簾。

    那時候我們還沒錢,房間很小,窗戶很窄,他寬闊的背這麼一堵,也擋住了近乎所有的光線。

    屋子很黑,但他的瞳孔,竟比屋子還要更黑一點。

    裡面沒有光。

    十七歲的江鋮突然與二十七歲的江鋮重合了,他那雙被莊聞保護地很好的漂亮眼睛還是一如往常。

    澄澈一如往常,連表達情緒的方式也一樣。

    十七歲的莊聞被江鋮這樣看著,只覺得忐忑不安,仿佛下一秒就要接受命運的審判。因為那時候的我還不懂,這樣的眼神代表什麼。

    直到我隔著同樣的眼神看見了十七歲的江鋮,我才意識到一件事情。

    江鋮當年,真的不愛我。

    或者說,這麼多年,他之所以這麼對我,說白了,就是不愛我。

    那被強吻後的默認,被我死拽著不准他離開的沉默,以及這麼多年從不拒絕卻也從不主動靠近的被動,完完全全都在向我說明,他從始至終沒有愛過我。

    年輕的傻姑娘總是會給自己找各種理由,說他既然不抗拒就是愛我,說他願意和我接吻也許他對我有感情,說他既然都和我肌膚相貼那他只是因為愛而說不出口。

    不是的,不是的。

    他愛你,就絕不會讓你去猜,讓你在深淵掙扎而無動於衷。

    若是他愛你還這麼做,這麼狼心狗肺的人,又有哪點值得你為他付出那麼多。

    可他為什麼糾纏不清,為什麼突然低下他驕傲的頭顱,甚至為了我放棄他的「真愛」……

    不過和我當年一樣,執念太深,被不甘左右。

    他不甘心一個永遠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女人突然將他拋棄。

    所以他把我擋在門前,口口聲聲道歉,說愛我。

    他這哪是愛我。

    這TM算什麼狗屁愛我。

    我原本已經毫無波動的心裡突然多出幾分怒氣,只覺得眼前凝滯的黑暗都浮躁起來,我推開江鋮進了屋,在他伸手攔住之前,猛地關上了房門。

    進門之後又覺得我這樣發怒毫無必要,想來想去,只能歸咎於,我畢竟還是愛過。

    和他不同。

    江鋮這次沒有再守在門口,我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屋外一陣清爽,凝滯的黑色也變回了柔和的日光,空中飄著細小的灰塵。

    大家沒有再聚在一起,四散在海島各處玩了起來。等到十點多,日頭大了起來,溫度也升高了,我坐在小咖啡廳安靜的角落裡,聽見有人在遠處喊:「走啊!游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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