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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5:08:48 作者: 邢之初
    這件事情其實過了沒多久,但大概我最近太累,竟然覺得是許久之前的事了:「嗯,我記得。」

    「其實那天是在廁所的時候,鄰居給我打電話,說我媽發病了,我腦子一懵就想趕回去,結果半途跟我說沒事了,我不想錯過面試,所以又趕快跑了回來。」

    說到這裡,他漂亮的眼睛裡浮現出幾分苦澀的笑意:「其實我本來是不報期待了,因為遲到,人事打我電話我還因為靜音沒接上,這放在哪都是被嚴重扣分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還有機會。」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看天,似乎要把逼到眼眶的淚水藏回去:「但我真的太需要這份工作了,雖然的確有很多公司要我,但這兒給的福利待遇是最好的,我真的真的不想錯過。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也是那天,我在門口遇到您,您問我『為什麼一定需要這份工作?』還說我『不要妄自菲薄,在其他地方一定會出彩的』。那時候我不敢回答,我怕您覺得我在博同情,我現在終於可以回答您了。」

    「再後來,我面試通過,興高采烈開始上班,卻沒想到路上被撞了。」他的笑容依舊苦澀:「那時候您都不知道,我都快絕望了,想著是不是老天爺要和我作對,我想要的哪怕這麼一點點東西都不肯給我。」

    「可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滿腦子只能想到先去上班再說的時候,您出現了。」

    陸重非的底細我很清楚,所以我知道,他如今和我說的這一切,都是肺腑之言。

    單純的男孩子彎著眼睛,盈盈的淚光中卻閃著笑意:

    「莊總,您出現了。」

    他轉頭,認真地看著我:「無論是那次您給我打的圓場,還是在第一次報導那天被撞時送我去醫院,也許這些對於您來說很小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卻可以拯救我的全部。」

    我晃動的雙腳停在了半空。

    我這才轉頭正眼看他,看見他原本苦澀的笑容里,夾雜著的那點真心實意的喜悅和感謝。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我總覺得陸重非和江鋮很像,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

    他們根本不一樣。

    第40章

    其實我想說,拯救這個詞太大了,我配不上。

    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了,雖然被人這樣充滿感激地看著,再加上些似是而非的話會讓我十分受用,但在受用的同時第一時間冒出來的,不是心動或者害羞,而是自己都無法控制的質疑:

    在昨天大家剛確定我和江鋮實打實要離婚,而且江鋮沒解釋自己即將再婚的情況下,對於其他人來說,那就是我與江鋮,再無復婚可能。

    甚至於對於大多數都知道我苦追江鋮多年無果的人來說,心裏面想的恐怕是「莊聞這次徹底輸了,怕是再沒有機會了。」

    也許在他們眼中,我此刻就是一個受盡情傷需要安慰的可憐人。

    我不知道陸重非說的這番話是為了鼓勵我讓我相信人間還有溫情和支持我的人,還是想要乘虛而入抓住我受傷的間隙往上爬。

    亦或者是其他目的,我沒有答案。

    我也沒有多想知道答案。

    想了想,我最後只是輕笑了一聲做回應,然後道:「你該練琴了。」

    陸重非抱著吉他,乾淨的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似乎懂了什麼。

    他沒有再問我想聽什麼,抱著吉他彈了起來,斷斷續續的音符里,我聽出了他彈的歌:

    《I’m yours》。

    這歌有些年頭了,難為他這個年紀的小孩還聽過。

    他彈了一小段,也不知道是彈錯了還是故意的,總之他停了下來,然後沖我笑道:「莊總,一會兒你回去看節目嗎?」

    我回答地模稜兩可:「可能吧。」

    他「嗯」了一聲,開始練琴。

    我並沒有聽陸重非練完整首歌,在他練到一半時就起身踏著音符離開了沙灘,篝火晚會應該挺熱鬧的,吵鬧聲在沙灘上飄得很遠。

    我遠遠地看著他們喝酒唱歌起鬨,隨手拿了一瓶酒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看著他們在火光中嬉笑打鬧,看著陸重非背著吉他從黑暗中走來,在眾人圍成的圓圈中央唱完了那首歌:

    Well you done done me and you bet I felt it

    I tried to be chill but you\'re so hot that I melted

    I fell right through the cracks

    ……

    But I won\'t hesitate no more,no more

    It cannot wait I\'m yours

    ……

    他唱歌聲音比江鋮要高,有種日系青年嗓的味道,乾淨又透徹。

    在歌曲快要落入尾聲的時候,江鋮站到了我的身後。

    我這兒正好是風口,他高了我不少,站我後面,呼嘯的風聲一下就靜了。

    鼓起的衣服貼回了皮膚上,似乎還帶著一絲夜晚海水的涼。

    江鋮在我身後站了很久,他沒有說話,我自然也不會理他。

    陸重非唱完歌后抬起了頭,在全場最明亮的地方向外掃視了一圈。

    可篝火之外一片漆黑,他可能什麼也看不見。

    我把喝完的酒瓶放在桌上,攏了攏衣襟站起身,江鋮就這麼沉默著跟在了我的後面。

    路上遇到了楊籟,她一抬頭就要跟我打招呼,結果眼睛瞥到了我身後的江鋮,一時間到了嘴邊的莊總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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