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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5:08:48 作者: 邢之初
第二天又是各種集體活動,我就參與了一兩個,剩下時間都躲在自己房間裡偷懶,楊籟給我發消息說大家晚上會舉行篝火晚會,還有人要表演節目,我回覆說有空過去,實際上根本沒有想法。
直到夕陽快落山時,我在房間裡待得有些發悶,一個人走了出去,走到了海邊。
主負責人選的這個時間確實不錯,即便太陽已經要落不落得掛在海平面上,海風裹著淡淡的鹹味卷過來,也不算太冷。
我穿著一件絲綢襯衫,隨便套了個棉質長裙,頭髮一挽就出來了,即便這樣也只覺得溫度正好,不像前幾日剛入秋時,冷得人牙齒都打顫。
這個沙灘很大,我怕和他們大部隊碰上,特意繞路去了最偏的地方,那一塊是觀賞性的區域,設計師在靠近海不遠的地方建了一長條灰色水泥做的高台,可以散步,也可以拿來坐。
只是台子很高,坐下來的時候再長的腿也夠不著地。
我沿著這條灰色水泥高台像幼兒一般踩著中線往前走,原本還算自得其樂,可我回去喝口水的功夫,再回來,那個台階上不知怎麼,就多了一個背影。
那人右肩背著一把吉他,蓋住了他大半個背。露出來的半個背消瘦見骨,海風吹著他布料稍顯硬質的襯衫,時不時可以看見他背部的骨節。
他的頭髮被吹得有些亂,身體卻依舊挺直著,和黑色的吉他套一樣筆挺直立。
是陸重非。
我順著高台的引導線走到他的身側,他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看我,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莊總。」
我在他一米外停了下來:「今晚你要表演?」
我是看到他的吉他才想起來的,楊籟說了,今晚篝火晚會,很多人要表演。
陸重非點了點頭,道:「我們部門大家都不太願意,但陳經理那邊說必須每個部門至少一個節目,我就被趕鴨子上架了。」
我輕笑了一聲:「多點表現機會也挺好的,太沉悶只會埋頭苦幹自己很累。」
「我倒沒想那麼多,只是怕彈得不好給部門丟人。」陸重非不太好意思地笑道:「所以我偷偷避開他們,是打算過來練練歌的。」
「練琴?」
「本來是這麼打算……」他笑著轉頭,正視著前方:
「但莊總您看,這兒好漂亮啊。」
風揚起我的長裙擺向陸重非的方向,橙紅的夕陽把雲朵大海和我們的白色襯衫都染成了淺淡的橙色,在這蔓延橙色的濾鏡中,藏著一點點微微的紅。
那點微微的紅色,泛在波光粼粼中,勾在我們的輪廓線條上,點在陸重非的耳尖。
我沒有看海,我就這麼看著他。
一直到遠方的嘈雜聲打破了這兒的靜謐,太陽終於被海水淹沒,依稀有火光亮在視野的盡頭。
篝火晚會開始了。
我這才收回目光,看著沉寂卻藏著波濤洶湧的大海:「你好像要來不及練琴了。」
「還有一點時間,我的節目在很後面。」他終於動了動身子,從後背取下吉他,打開黑色的吉他套,取出裡面的木質吉他。
他抱起吉他,撥了撥弦,流暢的音樂聲盪在了沙灘上。
「莊總。」他抱著吉他朝我笑:「要不您點首歌吧。」
我偏了偏頭:「你不是要練琴嗎?你練你一會兒要表演的歌就行了,不用管我。」
「說來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上大巴的前一刻我還在加班,其實我都還沒想好我要唱什麼來的……」
我笑道:「你這是在變相向我邀功嗎?」
「不是不是!」他趕緊道:「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了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我噙著笑在他旁邊隔了一手臂遠的位置坐下,道:「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開個玩笑而已。」
他鬆了口氣。
我道:「不如你唱什麼《國際歌》之類的?」
他的臉垮了下來,露出幾分求饒的表情:「莊總……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欺負小朋友的確很快樂,我笑出了聲:「打倒資本主義不是每個打工人的願望嗎?」
他大概是被我逗得有些小脾氣了,乾脆破罐子破摔道:「您說得對。一會兒我就唱《國際歌》,經理們問起來,我就說是莊總點的。」
我裝模作樣地點頭:「會推鍋了,不錯,是個合格的社會人了。」
他也終於崩不出笑了出來:「莊總,哪有您這樣帶壞下屬的。」
「每天板板正正地多沒意思啊。」我晃了晃懸在半空中的腿,意外找回了幾分童年的快樂:「人呢,就要學會苦中作樂。」
陸重非的手指撥動了幾下琴弦,突然問道:「莊總,您過得很苦嗎?」
「像我這樣物質條件的人說苦,應該會被人罵矯情吧。」我想了想道:「說苦也不至於,就是人一輩子活在世界上,總歸有些想要卻無法得到的東西。」
畢竟我這麼多年來,大多數的苦都是自找的。
「其實……」他抿唇,沉默了一會兒,道:「有件事情,莊總,我一直想告訴您……」
我沒有看他,也沒在意,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你說。」
「前段時間,我一直過得很不好。我媽媽生了病,雖然我家境還算不錯,可我總擔心錢不夠治不好她的病,就想找最好的公司,賺最多的錢。您還記得第一次面試的時候嗎?那次我半個小時沒回來,遲到了很久,您還給我打了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