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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5:08:48 作者: 邢之初
    他的閒適終於散去一些,只是大概覺得他這個底牌足夠讓我被他拿捏,所以依舊輕鬆道:「我昨晚聽到了。」

    他說的是聽到了,而不是知道了。

    他還是不信。

    我突然笑了。

    我覺得很奇怪,我到現在依舊會不可避免地認為江鋮好看,看到他還是會覺得有些……手癢。

    只是以前是想觸碰他。

    現在是想「用力地觸碰」他。

    俗稱想揍他。

    我笑得江鋮有些莫名其妙,他雖然沒有生氣,但還是表現出了不悅:「莊聞?」

    我從被我扔在的地上的包里,拿出了洪正信找給我的,當年江鋮擬定好,親手交給他的那份文件:

    「我本來想和你再聊聊,但想想看我們之間好像也沒什麼好聊的。」

    「念在多年的情分,在簽字前……」我故意學著他說話:「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是你當時洪正信的原稿,你手寫蓋章的,只此一份,沒有複印件。」

    「你現在可以選擇拿回這份原稿,撕掉他,所有財產我們全部對半分,我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

    江鋮盯著這份遞到他面前的文件看了很久。

    我就這麼舉著,也不覺得累,腦子裡面倒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想。

    他選什麼我都不驚訝。

    無非是選擇賭不賭而已。

    賭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愛他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我:

    「莊聞,你真的要離婚?」

    我這才注意到,他雖然看起來像在看合約,但其實雙眼放空,注意力根本不在合約上。

    他是真的不在乎這些錢。

    我突然覺得有些悲哀,為他,也為我自己。

    「你到底有多愛夏恬箐啊。」我問他:「就因為她希望我們在一起,希望粉飾太平,所以你就這麼一個問題,反反覆覆反反覆覆與我確認,我聽都聽累了。」

    「既然你不選,那我就替你選吧。」

    我把合約拿了回來,撕成了兩半。

    這個集團我一個人扛不住,也不想扛。對於我來說,拿走江鋮的全部身家一點也不爽,反而讓我覺得如鯁在喉。

    我不缺錢,不缺房子,更不缺身份地位。

    我缺的是自由。

    我只想和江鋮劃清界限,兩不相干。

    接著我把已經作廢的合約扔到一邊,拿出和洪正信吃完燒烤後去事務所擬定出來的離婚協議書,端端正正放在了江鋮面前,然後用指尖,點了點下方簽名處:

    「那現在就按我定的來,所有財產對半,包括私人投資。清算我會聯繫專人過來負責,總之你忙你的,反正你也不在乎錢,這件事我來搞就行。」

    「江鋮,簽字吧。」

    可江鋮沒有動。

    他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煩透了他這樣不說話又不動彈的樣子,拿過他桌上的筆塞他手裡,然後逼著他握住,筆尖抵在了簽名處。

    筆尖落在簽名欄處的橫槓上方,留下了一個黑色的小墨點,力道不大,落下的痕跡也很淺,可江鋮卻如同碰到了什麼滾燙的東西一般,整個人猛然起身向後退去。

    也不知道為何,就這麼一個動作,就仿佛耗掉了江鋮所有的力氣,讓他光是站在那裡就止不住地急促呼吸,胸膛起伏不定。

    他用力地捏著筆,以至於右手指節都開始泛白。

    我卻無心關注他的情緒,只是嘲諷道:「怎麼,突然發現自己連字都不會寫了嗎?」

    江鋮又不說話。

    我很不喜歡威脅別人,因為我這個人說到做到:「如果你還想著你的夏恬箐,你就最好把字簽了。我先申明,我現在對你的耐心已經快到極限了,如果你今天要是不簽這個字,我不敢保證我會對她做……」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江鋮打斷了。

    「如果——」

    他說了兩個字,又頓住:「如果,以後我和夏恬箐再沒有任何關聯……」

    他措辭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個稍微,不那麼折損他驕傲的問法,用力挺直脊背,道:

    「你也一定要離婚嗎?」

    第30章

    我發誓,這是我活了近三十年,聽到最讓我震驚的一句話。

    大概是因為父母都靠不住,我和江鋮都算早慧的那一類,住過最髒最差的地方,也過過最爛的日子,所以我這輩子會變成什麼樣我覺得都可能。

    比如少年時代被迫天天打架,甚至已經想過,萬一哪天真失手打死了人,或者被人打死,要麼就蹲牢房,要麼就眼睛一閉去見閻王。

    總之,是混亂發臭的一輩子。

    但又因為我和江鋮夠狠,我們硬生生把那些東西扛了過去,把我們自己從沼澤地里拔了出來,穿上了光鮮亮麗的外殼,變成了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

    而這一路上,依誮遇到過很多讓別人的震驚的事。

    比如我從初中的全校倒數複習一個月中考考進了全省前百,比如江鋮突然愛上夏恬箐,比如我們兩個野路子出家創業竟然成功了,再比如我們在集團最危險的時候上市,還穩住了局面……樁樁件件,哪件不讓人震驚。

    可我自己不震驚。

    我有時候有種,我並未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不真切感,唯一讓我感到真實的,是我骨骼一點點長開,容貌一點點成熟,身體一點點發育的日子裡,那在我身邊安睡的江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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