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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5:07:38 作者: 麻匣
「還要再走一下。」沈璉說,「你小心,不要被劃到。」
又走了十來分鐘,其實路途不長,就是陡峭,往上爬時要十分小心,如果踩空摔倒可不是玩笑了事。
文葉煙不由心驚,如果說這些年沈璉都是一個人來的,曾經那個小小的他,是懷抱著怎樣的勇氣,穿過足以將他淹沒的雜草里?他不怕嗎?
「怕啊。」沈璉回答,同時用力把雜草踩平,讓文葉煙走得輕鬆點,「但是我不來,就沒人給我媽媽上香了。」
文葉煙無言看著沈璉的背影,胸口仿佛被梗塞,只有酸澀在翻湧。
「啊,前面就是了。」
說實話文葉煙沒看出來沈璉指的地方和這周圍有什麼區別,直到沈璉除好草,才面前看出一個土丘的模樣,能稱得上墓碑的東西,已被歲月和泥水斑駁得不成顏色,隱約能看到上面刻了幾個歪歪扭扭地字。
「這……這……」文葉煙說不出話來。
「你去那邊。」沈璉給他指了塊平地,「小心蟲子。」
文葉煙卻上前,拿過他的鐮刀,一言不發地割草。
沈璉心中一暖,把碑前清理乾淨,擺上貢品。
文葉煙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墓的周圍整齊了不少,他來到沈璉身邊,聲音悶沉:「我沒想到你媽媽的墓會是這樣的。」
「我們鄉下的墳墓大多都是這樣的。」沈璉語氣如常,「只是聽說我媽媽這裡的風水不太好,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裡,會孤單吧?」
「爸爸呢?」
「在另一頭,走過去要好久。」沈璉說,父親和沈家的祖宗葬在一塊地方。
「為什麼要分開?」
「他們不喜歡我媽媽。」沈璉開始燒香,煙霧燎著他稚嫩的臉龐,「不過我把爸爸的手錶埋在了旁邊,爸爸那邊也有媽媽的梳子。」
這是弱小的他唯一能做的事。
文葉煙心緒複雜,他甚至只是想到以前自己在無憂無慮地吃喝玩樂時,沈璉卻在遭受著不公的對待,就感到刀割般的疼。
「墓碑上面的字,是你刻的嗎?」文葉煙問。
「嗯。」沈璉有點不好意思,「小時候刻的,刻歪了,不好改,你看得出是什麼字嗎?」
「呂渺兒之墓。你媽媽的名字真好聽。」文葉煙說。
沈璉便笑了起來,「嗯。」
「我幫你刻深點兒。」文葉煙說,他迫切想要為沈璉做點什麼,但手上沒有趁手的工具,只好就地尋找,在幾米之外找到了一塊鋒利的石頭,一回頭,他看到沈璉跪在墳前。
那身軀瘦削單薄,安靜地在這山林里跪立,那麼渺小,透著難以言喻的孤寂。
文葉煙的鼻腔兀的一酸。
沈璉手握三炷香,虔誠地拜了三拜,把香插在碑前。
「也給我三炷。」文葉煙說,「我和阿姨打個招呼。」
沈璉給了他。
文葉煙便挨著沈璉跪下,沈璉不由詫異。
他閉上眼,在心裡說:阿姨您好,我叫文葉煙,是沈璉的朋友,謝謝您讓他誕生在這個世上,我很喜歡他,今後我會保護他,至少會讓他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睜開眼,沈璉滿眼好奇地看著他。
文葉煙插好香,沈璉問:「你和我媽說了什麼?」
「告訴她我是誰。」
「我都說過了。」
「哦?你怎麼說的?」文葉煙含笑道。
「說你是文葉煙啊。」沈璉咕噥。
「真不講究,你這麼介紹,你媽媽怎麼喜歡我?」
「喜歡你幹嘛?」沈璉醒悟,立馬告狀,「媽媽,這個人總想當我爸爸,壞,不禮貌。」
「我對你好怎麼不說?」文葉煙故意撞他,倆人較上了勁。
沈璉比不過他,站起來拍拍膝蓋,鬱悶地哼了一聲。
文葉煙換了個蹲姿,開始在墓碑上刻字,隨口問沈璉:「你爸媽走了,真的沒給你留下什麼?」
「不知道。」沈璉用一點礦泉水洗手,然後剝橙子給文葉煙吃,「反正,都不是我的了。」
文葉煙一頓,忽然意識到,或許沈璉什麼都懂,只是他無能為力。
「小沈璉兒。」文葉煙叫了聲。
沈璉看去,文葉煙朝他一笑,那笑容仿佛林間的清風,搖曳了樹葉與心弦。
「有我在呢。」他說。
然而他們從鄉下回到鎮上後,文葉煙接到了個壞消息。
「姥姥進醫院了。」文葉煙失神片刻,緊接著二話不說叫了輛車往醫院跑。
鄰居說紀老太太是突然暈倒,對她這個年紀的人來說,突然二字不是好詞。
「安心,安心,不會有事的。」沈璉握住文葉煙的手低聲安撫。
回應的是扣得發疼的力道。
趕到醫院,找到病房,滿頭汗的兩人看到的是紀老太太氣定神閒坐在病床上和隔壁床聊天。
「上哪兒野去了?」紀老太太還是那刻薄的語氣,除了背景不同,和在家裡沒什麼兩樣。
「您……」文葉煙總算喘上了一口氣,「您沒事兒啊?」
「高血壓導致的昏厥而已。」她平淡的仿佛只是低血糖那麼簡單,「最近氣候忽冷忽熱,正常。」
「真的沒事了?」文葉煙持懷疑態度。
「等下就能出院了。」紀老太太不耐,「去幫我買點水果來,嘴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