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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49:09 作者: 柒曲
    而就在開幕式的舞台之下,他和陸朝空第一次見面了。

    紀拾煙那時並不認識陸朝空,他不愛說話,和其他來參加儀式的隊員也沒有過多的交談。

    只是和陸朝空擦身而過的那瞬間,他聽到陸朝空輕輕喚了他一聲「煙煙」。

    紀拾煙怔住,半晌後回頭,陸朝空卻已經走遠。

    他一直盯著陸朝空的背影在看,池眠的保鏢察覺到了異常,上來問他怎麼了。

    紀拾煙那時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只是茫然地對保鏢說:「那個人好像認識我,叫了我一聲『煙煙』。」

    後來儀式開始,紀拾煙才知道,喚他「煙煙」的人是之前同他一起雙排的、CJ的新ad。

    於是回家後,池眠就犯病了。

    陸朝空。

    不知道為什麼,紀拾煙前世和陸朝空的交集並不多,或者可以說極少極少,但現在就是這些小小的回憶浮上腦海,莫名就牽扯出心臟的疼。

    疼痛總歸是比恐慌好。

    紀拾煙漂浮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與迷茫中,費力去拾取從前和陸朝空有關的記憶。

    S9陸朝空出道,兩人也就打了一場常規賽和一場總決賽。

    ——常規賽那場BO3,KPG破了CJ的不敗金身,賽後採訪環節,主持人問陸朝空有沒有什麼想對CJ戰隊說的話。

    就是那時候陸朝空說「如果狀態不好,希望CJym選手早點退役」,全場譁然。

    選手之間放狠話再正常不過、尤其還是一路連勝的KPG,紀拾煙心態很是無所謂,倒是池眠那天心情很好,特意從公司趕來了CJ基地,還給紀拾煙買了一個好看的項鍊。

    ——總決賽那場BO5,雙方打滿了五場,陸朝空帶隊拿了隊史第一個LPL冠軍。

    賽後握手環節,紀拾煙看到了他指間的紋身,也導致了前世的死。

    好像再沒有什麼回憶了。

    就連這些記憶,也是紀拾煙費力從時間的洪荒里找尋到的,前世的陸朝空、在他心裡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似是隔著層層煙霧、手伸進去抓住的是一片空無。

    所以陸朝空對自己這麼熟悉,到底為何而來。

    紀拾煙又陷入了這個疑惑。

    在陸朝空身邊時,他總覺得時間還有很多,總能等到答案。

    只是不知道哪個軌道節點錯開,他就和陸朝空漸行漸遠,似乎都沒有機會能問出口。

    紀拾煙想,如果他能回去,他一定要第一時間問問陸朝空。

    「回去」和「陸朝空」這兩個詞支撐著紀拾煙,不知道在時間流逝中度過了多久。

    籠子外就在紀拾煙的身邊,有池眠的人放下的淡水。

    只不過那個碗沒有辦法從欄杆間隙端進來,一旦傾斜水就會灑出去。

    前世他不吃不喝,池眠會進來掐著他的下巴給他灌水,但現在不一樣了,失去了「紀拾煙」的皮囊,他什麼也不是。

    紀拾煙掙扎著探出雙手,小心翼翼捧起碗、臉貼在欄杆邊,隔著欄杆的間隔把水倒進了自己的嘴裡。

    然後他繼續縮回角落,抱緊了自己。

    -

    只有簡單的淡水維繫生命,雖然紀拾煙前世經歷過,但這畢竟不是好事,身體本能去逃避這一段記憶,他依然無法適應。

    而且這具身體比前世更加脆弱,不知道多久沒有進食,腸胃和闌尾皆無法正常運作,左右腹部一起傳來陣陣絞痛。

    舉目是大片的黑暗,恍若進入了黑洞,時間、光明、一切的一切都被無盡的黑暗吞噬,他像一葉小舟,在波濤洶湧的大海里隨浪翻滾、搖搖欲墜。

    紀拾煙能感到自己突然就發起了高燒,精神狀態極其不好,蜷縮在角落,緊緊抱著身體,整個人都陷入了恍惚。

    半夢半醒間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來到了荊棘叢生的荒原,天邊是一輪血月,投射著猙獰猩紅的亮光。

    他看到了陸朝空。

    離得很遠,紀拾煙夠不到他。

    於是他開始跑、他想要去到陸朝空身邊,但剛一抬腳,身邊荊棘忽然瘋了般開始增長,纏繞上他的手腕腳腕,把他死死困在原地。

    尖刺破開血肉,但紀拾煙感覺不到疼痛,他只是想去找陸朝空。

    被血液滋養,荊棘藤蔓越長越多,逐漸漫過了紀拾煙的腰間、爬上他的心口。

    遠處的陸朝空目光正望著這邊,卻一動不動。

    「陸朝空!」

    伴隨著紀拾煙的聲音,荊棘藤蔓愈發瘋長,穿透他的肩膀、密不透風纏繞上了他的脖頸和臉側。

    紀拾煙快要無法呼吸,從荊棘牆僅剩的一點間隙艱難地向外望去,不斷固執地一聲一聲喊著陸朝空。

    陸朝空卻依然無動於衷。

    窒息與眩暈感逐漸淹沒最後的意識,紀拾煙淚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來。

    陸朝空明明能看到自己快要被荊棘吞沒,他為什麼不過來、為什麼不來救自己。

    大腦傳來一陣劇痛,紀拾煙再度睜開了眼。

    他發覺自己還在那片荒原之上,卻出現在了陸朝空面前。

    陸朝空跪在那裡,滿身都是血,看到他的一瞬間,紀拾煙整個人怔住了。

    ——他不是無動於衷,他的臉上也有淚水,只是……有一根長長的金屬杆、從他的左胸口沒入、把他牢牢釘在了原地。

    鮮血浸濕了這片土地,他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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