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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43:08 作者: 阿蘭菜
踏過門檻不久,身後跟著進來一個奉茶宮女,徐瓔不經意間掃了一眼,覺得這宮女有些眼生。
莫非是徐瓏那些舊部派來的刺客?
搜索記憶,徐瓔確定自己先前沒見過這個人,來路不明,非奸即盜,心說:「可算等到你了。」
徐瓔佯裝不知,在爐子旁邊坐下烤火。
宮女低著頭,兩手托著木製托盤走過來,柔聲道:「陛下的茶涼了,婢子為您換茶。」
「放這裡吧。」徐瓔頷首,屈起手指叩桌,篤篤兩聲,她還沒怎麼樣呢,餘光就瞥見這宮女身形微晃,似乎是受到了驚嚇。
雖然控制得很好,轉瞬即逝,但她注意力一直在這宮女身上,自然沒有錯過這細微的異常。
心裡有鬼啊。
徐瓔越發興奮起來。
宮女走近將茶碗替換,徐瓔漫不經心地端起她新換的熱茶,送到嘴邊,眼光掠過,看到宮女紅腫的手指,應是要長凍瘡。
臨終前行一善,徐瓔擱下茶碗,起身去梳妝檯旁的小柜子里找藥膏,她和徐琅幼時受過凍瘡,每到冬季手指就會發癢,所以備了很多凍瘡膏。
「幽州天冷,你小心著點。」徐瓔拿了一小瓶凍瘡膏給她。
宮女詫異地抬頭,遲疑的工夫,徐瓔已經將藥膏瓷瓶塞入她手中。
徐瓔回身接續剛才的動作,拿起茶碗送到嘴邊,安然吞咽入喉,宮女捏著瓷瓶張了張嘴,最終垂下眼睫沒出聲。
半晌過後,徐瓔和宮女大眼瞪小眼。
難道沒下毒?
她不是刺客?
徐瓔陷入迷茫。
同樣迷茫的還有奉命刺殺皇帝的女刺客,她借著徐瓔身邊人少的機會偽裝成宮女混進來,將見血封喉的毒藥倒在了茶湯里,親眼看著她喝下,可她竟然毫無反應。
刺客突然想起關於徐瓔的傳言,徐瓔並非肉體凡胎,而是仙人轉世,身負神力,祭祀當日引天雷降世劈死謀逆的齊王和五皇子。
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那是無稽之談,然而真正看到這一幕時,她的後背已經冷汗津津,遍體生寒。
刺客抬眼,徑直撞入女帝的視線,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來,鋒利比刀,所到之處,一切都無所遁形。
女帝似乎已經看透她的偽裝,嘴角噙著不屑的淡笑,如同戲看蚍蜉撼樹一般,她驀地感覺自己像是秋後的螞蚱。
難怪會給她凍瘡膏,還叫她小心點,原來是早就警告過她了!
勿謂言之不預也。[2]
刺客腦中浮現出這一句,手裡的瓷瓶陡然變得扎手,藏在袖中的匕首也沉重起來。
罷了,她不殺也會有其他不怕死的前來,保命要緊。
「陛下若無吩咐,婢子告退。」
說完,怕徐瓔真叫住她,刺客快步退出房去,頭也不回地離開。
徐瓔看著茶碗沉思,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呢?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3]
此時門外閃過一角粉色裙裳,去往長安章宅的鴿子拍拍翅膀飛走。
徐琅將徐瓔的意思傳達給幽州刺史,幽州刺史雖驚訝,但也不敢隨便說話,旋即派人去問那些營妓願不願意前去侍奉皇帝,不願意的充入教坊做雜役。
左右都是伺候人,入教坊一輩子就望到頭了,而服侍皇帝不同,若有機緣,說不定就走運得到恩賜,脫籍歸良。
一聽可以去服侍皇帝,所有人都搶著上前,生怕落後一步。
徐琅點了人數,將她們分在後廚和外院,並且嚴格規定了做活時間和活動範圍,不得隨意走動。
孫婉芸是因父罪充為營妓的,偶然結識賈珍珍,與她交好,賈珍珍被何崇光看重,連帶著她的日子也好過很多,她很感念賈珍珍。
倏地得到良機,孫婉芸第一時間就到小樓找她。
狹小低矮的閣樓里,面容冷肅的老婆子筆直地站在鬢簪珠翠的年輕女子身邊,女子瓊鼻秀眉,膚如凝脂,養得十分嬌貴。
「我不去。」賈珍珍淡聲拒絕。
孫婉芸不解,「為何?」
留在這裡以色事人終究不得安穩,就算何崇光再怎麼寵愛她,他畢竟行將就木,無法一直護佑。
「我既在此處有人伺候,又何必費力出去伺候別人。」賈珍珍對鏡緩緩描眉,「更何況,一朝為妓,終身無法擺脫,與其出去自取其辱,不如待在閣樓里。」
賈珍珍說得是,即便不做營妓了,外人看她們的目光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孫婉芸有些喪氣,但陛下既然給了她們這樣一個脫身的機會,她還是想試試。
家裡沒出事前,她念過書,識得字,算盤打得好,帳本理得井井有條,凡有來客無不誇讚她聰敏,欲娶她為婦。
她想見陛下,想告訴陛下,她會做的很多,學得也快,家中兄弟要背一天的文章,她半刻鐘就能倒背如流,絕不會令陛下失望。
只要別讓她再回到軍中,躺在不同男人的身下。
人各有志,孫婉芸不便強求,跟她告過別後立即回去收拾包袱。
孫婉芸離開後,賈珍珍抬手擦去畫歪的線條,看著鏡子裡的人失神。
「賈姑娘,記住你的身份。」老婆子出聲警告。
賈珍珍冷笑一聲,「用不著你提醒。」
此時北狄正陷入面對未知的焦慮之中,夏承烈按兵不動,不知在搞什麼名堂,還提高了戒備,他們派出去的探子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