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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35:16 作者: 陳十年
出來的時候又開始下雪,人被裹挾在風雪裡,舉步維艱。梁汀就這麼緩步往前,沿著街邊往前。
每一次下雪的時候,微博熱搜上總有無數將下雪和浪漫聯繫起來的話題,營造出了一種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喜歡下雪的氣氛。
梁汀還是那個例外,她一點也不喜歡下雪天。
一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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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汀猜錯了。
邵逾青知道這個梗,並且在看見這一句話的時候,難得地給了她反應。
他笑了聲。
點開頭像,放大,很認真地仔細端詳。
頭像是梁汀的自拍照,就在不久前換的。在那個很多學生的奶茶店裡,坐在靠窗的位置,奶茶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好像在笑,又或許沒有。
邵逾青忽然覺得,她其實演技很好。
轉念又推翻,算了吧,一點也不走心,那麼敷衍。
頭像是看過了,可惜邵逾青仍舊沒有同意她的好友申請。他沒有這麼多時間陪小孩子玩過家家的遊戲,也認為晾梁汀兩天她就會自己知難而退。
車子穩穩停在老爺子住處的車庫,邵逾青板下臉來,推開車門。旁邊的花園裡光禿禿的,只剩下一層白茫茫的雪。
鵝卵石一路鋪到大門口,邵逾青抬手意欲敲門,一秒後又放下,往右手邊繞了幾步。客廳的窗簾果然沒拉,明晃晃地昭示著房子裡的人在幹嘛。
舒服的搖椅上墊著毛毯,壁爐里的火燒得正旺,搖椅旁邊的方凳上放著一台老式收音機,正放著咿咿呀呀的崑曲。老爺子最愛聽崑曲。房子隔音好,又有風雪伴奏,在外面只聽得斷續的聲響。
邵逾青抬手,指節在玻璃上輕叩。
房子裡的老爺子沒聽見,仍舊陶醉在戲曲里,嘴裡和蘭姨念叨起今天的安排:「你說說這小子,就他最讓人操心,自己的終生大事還要我這個看不死的來安排。」
蘭姨想起小五的脾氣,有些擔憂,修剪著長方花瓶里的梅枝,「老爺子,你拿自己的身體威脅小五,不大好吧。」
邵逾青在邵家這一輩里排行第五,蘭姨看著他長大,一直叫他小五。蘭姨看著他長大,對他的脾氣對清楚,表面上,邵逾青斯文溫柔,很好說話,實際上,他是堅決不讓一寸步的人,假設吃了一點虧,總是要從別處找補回來。
哪怕是老爺子,這麼些年也沒少和他吵架。
老爺子咳了聲,「我怎麼了,我還不是為了他好。你說那姑娘不好嗎?」
蘭姨說:「也不是不好,就是……」
話音未落,轟然一聲。
玻璃碎開,一顆雞蛋大小的石頭掉落在地板上,慢慢滾落到沙發旁。蘭姨嚇得傻了,心撲通直跳,連尖叫都忘了,張著嘴,看著窗外站著的邵逾青。
慢慢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五啊……你回來了,今天要留下來吃飯嗎?想吃什麼,蘭姨去做。」
邵老爺子也被嚇得不輕,撐著扶手直起腰,吹鬍子瞪眼,教訓起人來:「你反了你了,你什麼態度?」
邵逾青仿佛個沒事人一樣,拍掉手上的灰,這才大搖大擺從正門進來,解下圍巾,隨手搭在門口的衣帽架上,款步至邵老爺子身側的沙發旁。
沙發被他輕踢斜,正對著邵老爺子的搖椅。邵逾青坐下,視線漫不經心從茶几上掃過,橙子、橘子、蘋果、棗子……
都不愛吃。
「再有下次。」邵逾青抬頭,並沒有說下文。
邵老爺子被氣笑了,「怎麼?再有下次怎麼樣?你要報警抓我騙你?」
邵逾青輕笑挑眉,拿起個蘋果在手心裡掂了掂,「你可以試試。」
他偏頭看向蘭姨,說:「蘭姨,晚上想吃紅燒排骨。」
蘭姨應了聲好,轉去廚房。
破了一個洞的玻璃漏過無數凜冽的風,吹得人發涼,老爺子自知理虧,嘀咕了句:「好好的,砸什麼玻璃……真是。」
邵逾青面不改色,咬了口蘋果:「您教的。」
「我可沒練過你小兔崽子這些東西,別誣賴我。」老爺子慢慢起身,背過手踱步去另一邊,叫蘭姨等會兒把玻璃掃一掃,「還要記得請師傅把玻璃裝回去。」
後面那句故意提高了音量,是說給邵逾青聽的。
邵逾青仿佛沒聽見,自顧自吃蘋果。邵老爺子溜達了一圈,又回來坐下,還是忍不住問起相親的情況。
「我說小五,那女孩子你真的不喜歡?」
「不喜歡。」邵逾青手中的蘋果核以一個拋物線的姿態跳進垃圾桶,「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邵老爺子回以一聲冷笑,從二十歲到二十九歲,他一直這麼說,可這麼多年來,身邊就是一個親近的女人也沒有。早些年還能說年輕,拼事業,現在事業也有了,該拼家庭了。他倒好,還和從前一樣,一點不著急。
「你給爺爺一個準話,你是不是……喜歡男的?」邵老爺子已經憋了很久,盯著邵逾青的眼睛,豁出去要一個答案。
「沒有。您放心。」邵逾青倒沒打哈哈糊弄。
邵老爺子鬆了口氣,「那就好……」他是舊時代的人,思想傳統。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會兒,話題又逐漸跑偏到公司的生意上。等蘭姨做好飯,過來叫人,爺孫倆又已經和好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