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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下著棋。
夙寒聲很快就洗臉回來,熟練地坐在崇珏身邊,將腦袋向他腿上一歪,枕著就開始玩雪白的寬袖,姿態熟稔又親密。
崇珏做賊心虛,下意識看向夙玄臨。
夙玄臨只是瞥了一眼,繼續下他的棋。
夙寒聲閒著無聊,拽著崇珏的袖子,小聲道:「你這局能贏嗎?」
崇珏看了看棋盤的局勢,帶著點謙虛的語調淡淡道:「有九成勝算吧。」
夙玄臨懶懶掀了下眼皮,又喝了口酒。
夙寒聲好奇道:「可你昨日不是輸給我爹了嗎?」
「……」崇珏笑著道,「今日必然不會了。」
夙寒聲啪啪拍掌,眼睛亮晶晶的,覺得能贏他爹的人定是個好厲害的人。
崇珏難得起了勝負心,聚精會神在棋盤之上。
他本就比夙玄臨棋藝要好,沒過半個時辰就將白子逼上了絕路。
夙玄臨眉頭皺起。
崇珏氣定神閒地拋了兩下黑子,垂著眸看了一眼夙寒聲,眉眼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棋局勝負已塵埃落定,就算再掙扎三步棋之內定會慘敗。
但奇怪的是,夙玄臨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輸慘了就掀棋盤,他反而比崇珏還要淡然,還懶懶抿了口酒,眉頭輕輕一挑,放了句狠話。
「你信不信,我只用一顆棋子,就能讓你滿盤皆輸?」
崇珏笑了,手輕輕一動,寬袖如雪霧般,將他整個人襯得宛如仙人縹緲。
「請。」
他倒要看看夙玄臨要怎麼垂死掙扎,難道還要掀棋盤……
還沒想到,崇珏眉頭一皺。
就見夙玄臨的手在棋奩中慢悠悠捏了一顆白子,姿態懶散地兩指捏著,輕輕往棋盤上放去。
方向竟然只是角落一處微不足道的地方,就算下個天女散花也沒法子扭轉棋局。
但夙玄臨將白棋放置棋盤的剎那,手指輕輕一動,那白棋竟然轉瞬變成個古怪的圓球,流光溢彩散發著光芒。
好像是個法器。
崇珏捏起一顆黑子,打算直接堵死他,淡淡道:「這法器能時光倒流嗎?」
「你還別說,雖然沒這個能力,但差不離了。」夙玄臨絲毫不被他的挖苦所激怒,反而微微一笑,「這是個留影珠。」
崇珏右眼皮輕輕一跳。
「留影珠?」
夙玄臨保持著溫和的笑容,繼續慢吞吞地道:「昨日我本想錄下世尊醉酒的英姿,但不知怎麼搞的,這留影珠竟然陰差陽錯掉到了世尊的袖中。」
崇珏:「……」
夙寒聲還在仰著頭玩他的寬袖,等待著他贏自己親爹,抬眼一瞥見崇珏捏著棋子的手一僵,手腕青筋暴起。
那顆黑子脫手落下,直接砸到了夙寒聲眼上,把人砸得「唔噗」一聲。
「叔父?」
崇珏保持著抬手執棋的動作,面無表情看向夙玄臨。
夙玄臨還在保持著溫和而禮貌的微笑,仔細看就見他眼皮、唇角、下巴全都在微微抽動,像是在拼命克制什麼。
仙君皮笑肉不笑道:「世尊,您需要欣賞欣賞自己醉酒後的……英、偉、壯、舉嗎?」
崇珏:「……」
你說的壯舉,是不是有庚帖的那個?
崇珏終於知道夙玄臨今日為何如此奇怪,他冷淡收回手,依然端著世尊的清冷雍容。
「你想聽我解釋嗎?」
夙玄臨笑眯眯地道:「不太想——蕭蕭,捂住耳朵。」
夙寒聲還以為要打雷了,也不顧自己安危,很禮尚往來地伸長胳膊去捂崇珏的耳朵。
夙玄臨笑得臉都僵了,五官都在不約而同微微抽動:「乖,捂你自己的,無論發生什麼都別放下來。」
夙寒聲「哦」了聲,聽話地坐起來,用力捂住自己耳朵。
下一瞬,夙寒聲就看到他那個平日裡溫和儒雅的爹突然臉色大變,手猛地將石頭製作的棋盤一掀,黑子白子交織的在天上亂飛。
崇珏微微閉了閉眼,知道這事沒法子再遮掩,便起身迎接夙玄臨的雷霆怒火——還往旁邊撤了撤,省得再將夙寒聲誤傷。
夙寒聲滿臉迷茫,很聽話地捂著耳朵坐在那。
在他看來,眼前這一切好像是一場放慢無數倍的無聲啞劇,他爹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瘋狗咆哮,衣袍棋子亂飛,時不時指著崇珏的鼻子罵著什麼,嘴嘚啵個不停,口中都要嘔血了。
崇珏微微垂眸,瞧著難得沒有那身為世尊的尊貴氣勢,逆來順受的模樣,但氣度依然是一朵清冷不可褻瀆的高嶺之花。
夙玄臨咆哮得更瘋了。
伴生樹都被震得樹葉哐哐掉,漫天落葉受仙君氣勢在周遭飛舞,像是龍捲風般放慢數倍,瞧著極其震撼。
夙寒聲好奇不已,試探著鬆了鬆手,差點被夙玄臨震天的咆哮聲震傻,當即又捂緊了耳朵。
爹好像在罵叔父的族譜,幾乎每一句都帶一個尊長。
夙寒聲打了個哆嗦。
有點可怕,還是離遠點吧。
就在寒茫苑雞飛狗跳之際,周姑射一腳踹開門,雙眸發光地快步跑來。
此時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止夙玄臨的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幾乎拿著崇珏那不存在的族譜一個接一個地罵,看都沒看來人。
整個寒茫苑已是戰場般滿是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