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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你剛才不是說沒膽子嗎?」
晉夷遠笑道:「但你如果鐵了心要去,我也無法攔你,反正最終結果都是你去舊符陵,我閒著無事,何不跟著一起湊湊熱鬧?」
畢竟通天塔可不是尋常人能隨意靠近的。
晉夷遠別的沒有,就是膽大,要命的熱鬧也想去瞧一瞧。
夙寒聲趕時間,索性直接答應了。
片刻後,晉夷遠要來門派那艘最豪華的畫舫,帶著夙寒聲從聞道學宮飛起,幽幽朝著舊符陵而去。
***
通天塔。
本來崇珏和鄒持已決定午時便聯手破陣入塔,但神識往外擴去半晌,沒有發現應見畫的蹤跡。
明明昨晚他還在遠處孤身坐著看塔,只是一夜便不見了人影。
應見畫並非是個會臨陣脫逃之人。
鄒持閉眸掐算,半晌後搖搖頭:「尋不到,好像被無形的靈力阻擋住氣息。」
就像是本命燈滅的莊靈戈一樣。
乞伏殷不耐煩道:「不就是夙玄臨的徒弟嗎,有他沒他都一樣。現在四聖物已齊了,快入塔吧,過了子時氣運衰竭,要想破陣便更難了。」
崇珏站在靈芥之外,看著仍然在不斷塌陷的通天塔,始終沉默不語。
良久,他才突然道:「不必了。」
乞伏殷不耐道:「什麼意思?」
「不必破陣了。」
眾人察覺到他話頭不對,也跟著從靈芥走出,齊齊看向遠處的通天巨塔。
尋常人若是隨意一瞥,其實並不能察覺到哪裡不對,不過在場眾人皆是聖物,定睛看去,就見昨日還在一點點往下掉落巨石的通天塔,竟然詭異地出現一點歪斜。
原本四處都往下掉落巨石的巨塔,此時只剩下一個方向的塔身,像是落雨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落。
石頭落地激起的震耳欲聾的聲音原來數十里之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灰塵漫天而飛,遮天蔽日。
的確不必破陣了。
不到明日,這通天塔八成就要徹底傾倒,橫貫整個三界。
崇珏大乘期神識鋪天蓋地而去,眉頭越皺越緊。
通天塔實在是太過巨大,就算是三界第一巨山在它面前也渺小得如同螻蟻,若是任由它直直砸落,恐怕所壓毀之處,能遍布半個三界。
一半舊符陵、整個烏鵲陵都在其中。
鄒持等人正蹙眉看著,卻見旁邊的崇珏突然一改常態,幾乎帶著厭惡地道:「東南方向先入塔,毀了塔中長明燈再說——你們磨磨唧唧生崽子呢?一群蠢貨。」
眾人一愣。
崇珏說完後,眉眼又轉瞬化為清冷的禪意。
他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識到自己體內還有個沒徹底融合的惡念。
惡念大概記起前世夙寒聲被這通天塔間接逼死,在識海深處已經煩躁許久,此時沒忍住掙扎著跳出來無差別地嘲諷每一個人。
鄒持和乞伏殷挨了罵,卻莫名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崇珏無奈道:「你們帶著宮菡萏先入塔。」
宮菡萏就像是真正的燈一樣沒什麼存在感,始終安安靜靜坐在那不吭聲,聽到自己的名字才反應過來,站起身來。
乞伏殷道:「那你呢?」
「我去尋應見畫。」崇珏道,「半個時辰內無論我尋不尋得到人,都會入塔。」
乞伏殷不耐煩極了,但又不能插手崇珏的決定,只能沉著臉拂袖而去。
崇珏目送著三人離去,神識更加往外擴散,一點點追尋應見畫的蹤跡。
千里之外的高空上。
夙寒聲孤身坐在畫舫的邊緣欄杆上,晃蕩著腿看著下方繚繞的雲海,眸瞳放空不知在想什麼。
晉夷遠倚靠在旁邊,懶洋洋道:「我們入夜才能到,不去休息休息嗎?」
夙寒聲墨發被吹得胡亂飛舞,輕輕搖頭。
晉夷遠也學著他的姿勢坐在欄杆上,道:「如今通天塔塌陷在即,方圓百里畫舫無法靠近,到時候恐怕得御風過去。」
夙寒聲雖然修為不怎麼高,但這三年早已學會御風:「好。」
晉夷遠挑眉道:「有心事?」
夙寒聲本來沒心沒肺,只用在學宮等崇珏回來就好,可蘭虛白一句卦象卻將他妄圖混吃等死的心給徹底攪和亂了。
前世他寧可死也不願意將鳳凰骨交出來解救什麼黎民蒼生,但重來一世好像怎麼都逃脫不了聖物生來註定的命數。
夙寒聲打了個哈欠,懨懨看著好像永沒有盡頭的雲海:「就覺得什麼命啊運啊什麼的,怪無趣的。」
既然所有事皆是命中注定,自己只是棋盤上的棋子,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被別人操控的,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供人取樂嗎?
夙寒聲也沒多說,草草和晉夷遠寒暄幾句,便回了住處,繼續尋崇珏。
但不知是烽火台被攔截了,還是崇珏還在忙,傳訊始終傳不出去。
夙寒聲蔫得將法器一扔,躺到柔軟的榻上。
他清楚自己若是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八成又得犯病,只好強迫自己沉沉睡去,最好一覺醒來就能到通天塔。
這一覺睡得極其昏沉,隱約間好像又聽到了那句童謠。
夙寒聲渾渾噩噩睜開眼睛,下意識以為又回到那個躺在搖籃中的夢。
但舉目望去,卻是身處遍地血泊的無間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