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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道君盤膝而坐,衣袍獵獵。

    神識四散,鋪開數百里探查異樣。

    夜幕四合——哪怕不是夜晚,通天塔周邊也是漆黑無光的,塔的外圍甚至爬滿密密麻麻的青苔和猙獰的藤蔓,好似從無間獄地底攀來。

    突然,應見畫眉頭一皺,倏地睜開眼睛,直勾勾朝著東南方看去。

    那處似乎隱隱有個極其熟悉的氣息。

    應見畫心口狂跳,往日所有鎮定悉數破碎,遽爾催動靈力轉瞬便掠至雪山之上。

    通天塔周遭四季分明,狂風凜冽大雪漫天,徹骨的寒冷根本無法用靈力防禦,連應見畫都不自覺被凍得骨髓發冷。

    雪山之巔,有一人卻只穿著單薄的青衣長身玉立於大雪中,好像也在微微仰頭看著遠處通天塔,墨發披散而下,隱約可見肩上有隻金色烏鵲正在啄羽。

    應見畫呼吸一僵,嘴唇輕輕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來。

    夙氏血脈的……伴生靈?

    那人聽到動靜,微微側身看來。

    雪光倒映下,露出半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應見畫卻如遭雷擊,怔怔看著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喃聲道。

    「……師尊?」

    ***

    夙寒聲一覺睡到自然醒,孤身在佛堂待了一會就開始閒不住了。

    崇珏不在,元潛烏百里也走了,偌大學宮空蕩蕩的也沒什麼樂子可瞧,夙寒聲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去找應知津玩。

    師姐人美心善,除了不能在她面前提大師兄,幾乎算得上是有求必應。

    夙寒聲也打算順道將自己和崇珏的事情告訴應知津,省得日後事情在應見畫面前敗露,還能讓師姐救一救狗命。

    夙寒聲優哉游哉地出了佛堂,路過一處清澈水塘時,突然被人叫住。

    「少君留步。」

    夙寒聲抬眸看去。

    水塘邊的樹蔭下,有個身著白衣的人坐在椅子上,手持著魚竿正在釣魚,瞧那學齋服,好像是六爻齋的。

    夙寒聲和六爻齋的人沒什麼交集,疑惑地走上前。

    釣魚的人將頭上斗笠摘下,輕輕咳了幾聲,聲音虛弱卻是帶著笑的。

    「少君這是要去何處?有時間談一談嗎?」

    夙寒聲不解地和他對視,一時不知道此人是誰。

    那人看出他的迷茫,無奈道:「我是你徐師兄的同窗,蘭虛白。」

    夙寒聲更疑惑了。

    誰?

    蘭虛白的身體比三年前還要虛弱,瞧著僅僅只有一線生機吊著,一陣風都能將他吹得魂歸西天似的。

    夙寒聲視線無意中瞥見蘭虛白袖子裡的一個小酒壺,突然恍然大悟。

    記起來了。

    就是徐師兄那個總喜歡喝酒把自己喝吐血的會卜算的同窗。

    夙寒聲也不著急去找應知津了,乖乖地坐在蘭虛白旁邊的石頭上,晃蕩著腿順手往水裡丟石頭。

    「蘭師兄安好,你和我師兄是同窗,三年前應該已出師了吧,為何還在聞道學宮?」

    難道也像他一樣負了分才無法出師?

    那這樣自己就不是最丟人的了?!

    那石子將即將上鉤的魚給驚跑了,夙寒聲這才意識到人家在釣魚,趕緊拍了拍手,尷尬一笑。

    蘭虛白也不生氣,笑著道:「我十年前便已出師,只是身體虛弱,需要聞道學宮六爻齋的寶地保命罷了。」

    夙寒聲點了點頭。

    他也不問蘭虛白攔他做什麼,晃蕩著小腿興致勃勃看師兄釣魚。

    蘭虛白裝神弄鬼多年,還是頭回瞧見如此坐得住的人,他笑了起來,道:「少君,我今日臨出來前卜了一卦。」

    夙寒聲饒有興致道:「算出什麼了?」

    蘭虛白輕描淡寫道:「今日是我的大限之日。」

    夙寒聲一愣:「那你……還出來釣魚?」

    尋常人不應該想方設法地保住性命嗎?

    蘭虛白將袖中的小酒壺拿出來,並不想多談這個,反而道:「六爻齋那群小崽子剛好去舊符陵歷練,沒人管我了,少君陪我喝酒吧。」

    夙寒聲猶豫地看他。

    蘭虛白嗜酒如命,但因病骨支離常年被人管著,很少能喝到——酒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蘭虛白就是愛那種喝得半死不活的感覺。

    「我天生缺命,能苟活這麼多年已是天道垂簾,沒什麼的。」蘭虛白估摸著夙寒聲也喝不了多少,便將酒壺的蓋倒了點酒遞過去,「少君嘗嘗?」

    夙寒聲眉頭輕皺,還是將壺蓋接來,卻沒什麼心思喝。

    蘭虛白飲了一口酒,看著魚竿垂曳而下的魚線在水塘中盪起微弱的波紋,開始說起正事。

    「聞道祭之事,我已卜算出了結果,和通天塔傾倒一事有關。」

    夙寒聲捏著壺蓋的手一緊,蹙眉道:「無緣無故為何和我說這個?」

    他只是想出去找師姐玩,不想參與這些三界大事。

    但蘭虛白好像早就料到了什麼,一大清早就在這兒等他。

    蘭虛白說:「這是死卦。」

    夙寒聲眉尖一皺。

    蘭虛白喝了一口酒,沒忍住猛烈咳了起來,素白的臉罕見浮現些許紅暈,看著像是迴光返照似的,讓人不安。

    他虛弱道:「聞道學宮之所以留我在學宮,便是讓我負責卜算每年聞道祭的吉凶。」

    可此番卜算到的,和三年前的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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