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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世尊依然清冷如寒霜,又淡聲「嗯」了聲,沒有半句廢話微微轉身,身形如霧消散原地。

    剛才那抹冷意,只是個錯覺。

    徐南銜這才鬆了口氣,大步抱著夙寒聲回了屋。

    夙寒聲好像半身生機都沒了,渾身病怏怏地像是沒了骨頭,軟趴趴地被放在榻上,眼睛半晌才輕輕眨一下。

    徐南銜將他眼尾的淚水擦掉:「蕭蕭?蕭蕭……」

    夙寒聲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頹萎木然地看著徐南銜,輕輕啟唇喚了句。

    「師兄。」

    「這是怎麼了?」徐南銜隨意拍了拍夙寒聲的臉,蹙眉道,「我來時瞧見下山喝酒的元潛他們,本以為你及冠了會隨他們一起吃喝玩樂一整夜呢,怎麼這麼一副模樣?」

    夙寒聲臉上淚痕未乾,渾身精疲力盡,根本不想說話,只輕輕搖了搖頭。

    徐南銜看得心疼,從袖中拿出個儲物戒來,哄他道:「今日來遲是師兄不對,瞧,這是我們元宵的及冠禮物——我去年特意尋來的芥靈石,在墨胎齋加急做的儲物戒,用得都是最好的材料,能裝不少東西,你這褡褳都用多久了,早該換掉。」

    短短半個時辰,夙元宵大喜又大悲,整個人好像都被那極端的情緒給消耗乾涸了,就算徐南銜賣力哄他也沒什麼效果。

    徐南銜還是頭回見夙寒聲這樣,皺著眉探了探脈。

    並無異樣啊。

    徐南銜靠得近了,後知後覺嗅到一股微弱到幾乎嗅不到的酒氣:「你……喝酒了?」

    夙寒聲:「嗯。」

    回寒茫苑時,就喝了一口壯壯膽。

    他並沒有醉,但正好拿來消除徐南銜的憂心。

    徐南銜抬手拍了下他的腦門:「酒量不好就少碰那東西。」

    見夙寒聲因那口酒難受得不想說話,徐南銜並未多留,將儲物戒放在床頭小案邊,扶著他躺在枕上好好休息。

    「你先睡一覺吧,我最近幾日都會在應煦宗待著,等過幾日你開學了我正好能順道送你去學齋。」

    夙寒聲點了下頭,懨懨闔上眼睛。

    徐南銜熟練地為他蓋上錦被,耐心等了一會,正要輕手輕腳地起身離開,本來已經要入睡的夙寒聲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徐南銜的手腕。

    「師兄……」

    徐南銜回頭:「嗯?」

    夙寒聲睜開黯然的琥珀眼瞳歪著頭看著徐南銜半晌,輕輕道:「……活著,好嗎?」

    他在問徐南銜,也是想給自己尋一個答案。

    徐南銜愣了下。

    在他印象中,夙寒聲仍然只是個邁著小短腿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的小孩子,一揍就哭、一哄就笑,帶著一眼就望透的天真純澈。

    直到這時,徐南銜猛地意識到:夙寒聲已經及冠,若非是應煦宗少宗主,也該和尋常學子那樣,從學宮出師後便能自立門戶。

    他已長大成人,不再是隨便糊弄兩句就可以的孩子。

    徐南銜一時說不出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他單膝點在踏床上,撫著夙寒聲汗濕的額頭,看著那雙琥珀眼瞳,道。

    「自然是好的。」

    活著,便象徵著希望。

    一粒種子,在風吹雨打中破土生芽,生意盎然。

    枯木卻只會腐朽於爛泥。

    夙寒聲聽著這簡短的沒有半分廢話的答案,愣怔良久,突然笑了一下。

    他乖順地在徐南銜掌心蹭了蹭,沒來由地說了句。

    「那就好。」

    徐南銜本以為蕭蕭長大了要同自己談心,正在耐心等著,就見夙寒聲閉上眼,沒一會就發出均勻的呼吸。

    睡熟了。

    徐南銜愣怔過後,無奈嘆了口氣,將遮光的床幔一一拉上,輕輕離開寒茫苑。

    在師兄離開後不到片刻,床幔縫隙間突然伸出一隻手,攏著厚厚的布往左右撩開。

    夙寒聲已徹底調息好,雖然滿臉病色嘴唇慘白,卻已不再像方才那樣路都走不了。

    戚簡意和他約的時間是今晚,他還未去給這人答案。

    既然崇珏不會將他打下無間獄,那戚簡意留著更沒什麼必要。

    早些殺了也好。

    夙寒聲草草披上寬鬆的衣裳,披散著直接垂到地面的發也不束,面無表情握著不知是誰送的一把削鐵如泥的靈劍,快步走出內室。

    月色下,青年一身冷冽殺意,凌亂裾擺隨著行走間上下翻飛。

    突然,夙寒聲腳步一停。

    寒茫苑中常年亮著人魚燭燈,將長廊一隅照出一圈光亮。

    長廊邊的小木台邊,崇珏坐在燭火搖曳下,微微側頭看來。

    ——不知在此處坐了多久。

    夙寒聲愣怔看著他,好半天才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崇珏朝他一招手,溫聲道:「怎麼,睡不著嗎?」

    夙寒聲下意識將劍藏到褡褳中,又不能直說他要去殺戚簡意,只好點頭,聽話地走到崇珏面前,斂袍坐下。

    「嗯。」

    崇珏見他情緒好像徹底穩定下來,慢聲細語地問道:「那……你想和我說說前世之事嗎?」

    夙寒聲身體猛地一僵,茫然看他。

    崇珏說得並非「能不能」,而是「你想不想」。

    意思差不多,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夙寒聲垂著眸,雙手攪在一起:「你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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