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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呸呸呸。
要擱平時徐南銜早罵人了,但見夙寒聲哭得滿臉淚痕,大概真的傷心欲絕,只好捏著鼻子安慰他:「十年而已,一眨眼就過了,怕什麼?」
夙寒聲悶悶點頭,淚水還是止不住往下流。
徐南銜真覺得自己多了個小師妹,多大點事就哭哭哭。
他無可奈何道:「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丟人,別哭了,我帶你出去玩。」
夙寒聲胡亂擦了擦眼淚,悶悶道:「去哪兒玩?」
「看好戲去。」徐南銜揪著衣袖細細給他擦臉上的淚痕,隨口道,「靈修去紅楓林了,等會應該直接去四望齋的慶功宴。」
夙寒聲不明所以,但他不想再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崇珏走了的事上,便跟著點點頭看好戲打發時間。
夜幕四合。
徐南銜牽著夙寒聲去四望齋時,外面已聚集了一群學子,且各個手中捧著蓮花盞盛著的柳葉酒。
夙寒聲疑惑看著。
徐南銜為他解釋:「學子歷練歸來,都會有柳葉酒喝,寓意驅除晦氣,順利出師,被送酒送得最多的學子出師核驗上,還會多加上三分。」
柳葉酒純度並不會太高,飲起來有股清甜又苦澀的柳葉清香,喝個十幾盞都醉不了人。
一路走過來,有好幾個學子高高興興將柳葉酒給徐南銜,賀他歷練歸來。
徐南銜並沒想要加那個分,道謝後一飲而盡。
夙寒聲似懂非懂。
四望齋里已擠滿了人,往常聞道學宮學子無論什麼筵席都弄得熱熱鬧鬧,可如今卻像是參加喪禮一般,各個面色沉重,手捧蓮花盞,宛如要以酒祭奠亡人。
夙寒聲小心翼翼道:「此番歷練有人隕了嗎?」
「沒有的事,就是靈修……」
徐南銜頗為一言難盡,還沒細細解釋,眾人傳來一陣喧譁,而後木輪滾動的聲音緩緩傳來。
夙寒聲轉身一瞧。
莊靈修坐著輪椅被楚奉寒推著而來。
往年無論什麼宴,莊靈修從來都是最不受待見的一個,可此番那群如喪考妣的學子卻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將自己手中的柳葉酒塞給莊靈修。
「莊師兄,喝口柳葉酒吧,驅除晦氣,日後道途必當順暢!」
莊靈修第一次被眾人擁簇著不是被罵,而是被獻酒,他仍然披著拿遮掩殘廢四肢的黑色披風,他嘆了口氣,伸出完好的左手將酒接過,呢喃道。
「我已是站不起來、拿不動刀的廢人,還道途順暢什麼,這柳葉酒喝了也驅不了我的晦氣,你們還是奉給其他師兄師姐吧。」
眾學子更是愧疚,更加殷勤地將酒給他。
「莊師兄就喝一杯吧,我等是真心的。」
「是啊是啊,我們不該背地裡那樣說你,也不該叫你莊狗。」
「莊師兄心系學宮學子,前段時日樓船遇襲若不是莊師兄一心護我們,我們早就化為枯骨了!」
一群少年七嘴八舌地哄著莊靈修。
莊靈修嘆著氣,一副盛情難卻的樣子,將酒一一接過來喝了。
夙寒聲歪頭看了看,茫然道:「莊師兄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呢?」
總覺得這是他狗前的平靜。
徐南銜不吭聲。
夙寒聲又問:「為什麼說是廢人啊,他受傷了嗎?」
徐南銜點點頭:「嗯,他為救我,一隻手一隻腳被蝕骨樹的飛絮侵蝕成了白骨。」
夙寒聲嚇了一跳,趕緊撥開人群衝上前去:「莊師兄!」
莊靈修正在喝柳葉酒喝得不亦樂乎,幾乎要將三分收入囊中,餘光掃見夙寒聲眼眶通紅地衝進來,立刻將身上的披風裹緊。
他乾笑道:「蕭蕭來了啊。」
夙寒聲眼圈紅透了:「師兄說你的手腳……」
旁邊其他學子拼命朝夙寒聲使眼色,讓他不要提莊師兄的傷心事!
莊靈修見不得他苦,趕忙安慰道:「沒事沒事,手腳沒了而已嘛,還能再長出來的。」
夙寒聲:「?」
這都能長出來?
一旁捧著蓮花盞的學子嗚咽道:「是的是的,還能再長出來,嗚——!」
說完,就捂著嘴往一旁哭去了。
眾人這才明白莊靈修在自欺欺人,趕緊哭著附和道:「肯定還能再長出來的!莊師兄誠心可見天地,天道昭昭,必定賜你生白骨的機緣!」
「就是就是!」
莊靈修:「……」
夙寒聲眼圈更紅了:「師兄……」
莊靈修聽著耳畔七嘴八舌的勸說,突然一抬左手,道:「夠了。」
眾人立刻噤聲。
楚奉寒修長如玉的手持著蓮花盞,倚在門框上一邊慢悠悠地喝一邊似笑非笑看著莊靈修。
「其實吧。」莊靈修乾咳一聲,正色道,「我已得了大機緣,還真能長出來。」
眾人眼中滿是清澈的愚蠢,根本不信。
莊靈修左手在那胡亂掐了個狗屁不通的法訣,突然「哈」的一聲,隨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裹著身體的黑色披風扯開,施施然地站了起來。
眾人:「……」
莊靈修晌午還是空蕩蕩的右手和左小腿已重新完好如初,他慢悠悠地起身朝眾人頷首,端得是一副光風霽月的君子模樣。
「孩兒們,這可是大機緣啊,還不快替師兄謝謝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