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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8 14:19:54 作者: 一叢音
    夙寒聲一愣,強行停下要追上去的腳步,訥訥垂下頭看著腳尖。

    若是崇珏真的因為他出事,自己拿兩隻眼睛不知道能不能換回他平安無事。

    正在夙寒聲蔫得要長出蘑菇之際,有人輕嘆一聲,眼前的燭火好似被一堵牆擋住光亮,陰暗籠罩滿身。

    夙寒聲迷茫抬頭。

    崇珏去而復返,俯下身握住夙寒聲的手,將修長的手輕緩按在素袍袈裟下的心口。

    咚,咚。

    心跳聲緩慢而有力。

    夙寒聲感受著掌心下的心跳和平坦的心口,仰頭看著崇珏。

    「你……」

    兩人身高相差極大,崇珏因微俯身的動作散亂的墨發輕拂過夙寒聲的耳畔,燭火搖晃照映下,狹窄的內室床幔邊,好似困出一方繾綣天地。

    神使鬼差的,夙寒聲心口猛地震顫一瞬。

    崇珏無可奈何,縱容地又牽著夙寒聲無力而柔軟的手往內府腰腹處碰了下。

    夙寒聲修長的手指猛地一蜷縮,呼吸情不自禁地屏住,呆呆仰頭看著崇珏。

    崇珏身上的菩提花香像是柔軟的懷抱,將夙寒聲整個人包裹住,他面容蒼白而端靜,好似在佛堂參禪念經般神閒氣靜,沒有半分慾念。

    夙寒聲怔然看他,莫名吞咽了下,因仰頭的動作喉結上下滾動。

    「骨鏈已消失,真的沒什麼大礙。」崇珏淡淡睨著他道,「確認好了嗎?」

    夙寒聲晃了下神,才猛地驚醒,像是兔子似的猛地往後一蹦,飛快將爪子縮回去。

    「確、確認好了……」

    崇珏:「蕭蕭,怎麼了?」

    夙寒聲的手像是被燙到似的,情不自禁地將手心手背交替著在身上蹭來蹭去,他垂著腦袋,面頰滾燙幾乎將耳朵尖都燒紅了。

    「沒有呢……咳,骨鏈消失了就好。」

    崇珏注視著腦袋幾乎冒煙的少年,不太明白方才還張牙舞爪的,怎麼轉眼就蔫了。

    骨鏈只是暫時被他強行隱下去,世尊不便多停留,見夙寒聲衣衫單薄赤著腳站在燈下,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沒忍住輕輕往前一步,單手將人往懷中一攬。

    夙寒聲猝不及防被擁到懷中,當即渾身僵住。

    這世崇珏也抱過他,根本沒什麼奇怪的反應,可此時他卻像是被困住,手腳根本不知如何放。

    「叔、叔父……」

    「嗯。」

    崇珏像是抱孩子似的輕輕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這才將他鬆開,想了許久,輕輕說了句。

    「不乖也沒事。」

    夙寒聲身體還僵硬著,保持著方才被抱的架勢,呆怔地抬頭。

    「啊?」

    崇珏道:「闖些小禍也沒什麼大礙,堅守你自己的道心,莫要墮落便好。」

    或許他所謂的大善,對夙寒聲這種朝氣蓬勃的孩子而言,只是枷鎖。

    十七八歲的少年本來就心懷叛逆,萬一因他的桎梏而誤入歧途,便得不償失了。

    夙寒聲本性並不算壞,只是缺人引導罷了。

    崇珏看著少年難得溫順的眉眼,輕輕將夙寒聲額前凌亂的發拂到耳後:「快些休息吧,鳳凰骨發作便尋我。」

    夙寒聲下意識點頭。

    崇珏想了想,又道:「明日莫要再遲到缺課。」

    夙寒聲又點頭。

    此時他頭頂上失了三魂,腳底下走了六魄,就算崇珏讓他當場抄三百遍佛經,他也只知道點頭說好。

    崇珏看他一眼,終於轉身化為煙霧離開。

    夙寒聲呆呆愣愣地注視著崇珏離去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來。

    ***

    後山佛堂。

    崇珏從虛空中轉瞬出現,徹底支撐不住面容的冷靜,踉蹌著撐著小案坐至蒲團上。

    方才被強行壓下的骨鏈已重新顯形,且比在落梧齋時更甚,數根骨鏈穿透他的身體在四周漂浮,尾端蔓延至不知名的虛空中。

    崇珏咳出一口血來,用盡最後的意識將佛堂結界打開,盤膝坐至蒲團上閉眸打坐入定。

    每一次出手所造成的反噬都會強行加上一根骨鏈,這次出手震懾乞伏殷,骨鏈幾乎封住他的經脈根骨,唯有閉關才可消除。

    不出片刻,佛堂陷入死寂。

    崇珏呼吸聲微弱,安安靜靜坐在那宛如精緻的玉雕。

    突然,「篤篤」。

    結界重重、連大乘期都無法輕易靠近的佛堂之外,有人慢悠悠地叩門。

    崇珏沉沉入定,一無所知。

    第70章 圖謀不軌

    應見畫將舊符陵之事處理好, 即將破曉。

    落梧齋燈火仍然通明,盛夏已悄無聲息過去,烏鵲陵的初秋來得又急又快, 白晝炎炎烈日, 夜晚已開始凝霜結露。

    應見畫披著一身冷霜寒意走進落梧齋,邊走邊道:「蕭蕭?怎麼還沒睡?」

    裡面並無動靜, 但床幔間卻隱約可見有人在翻滾。

    應見畫並未感知到鳳凰骨發作的動靜,皺著眉上前掀開遮光床幔,正要數落他不好好休息,視線剛一垂下登時臉色一變。

    「蕭蕭!」

    夙寒聲病懨懨躺在榻上, 烏髮白衣凌亂鋪散,他似乎難受極了,赤著的腳蹬著錦被,左手抬起搭在額頭上, 臉頰緋紅, 琥珀眼眸中全是燒出的水霧。

    「師兄……」他看到應見畫, 聲音喑啞地喃喃道,「燙。」

    應見畫神色沉沉,還以為鳳凰骨發作了, 立刻坐在榻邊握住夙寒聲搭在床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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